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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世纪佛教研究之我见[*]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 杨曾文


   中华民族具有悠久的光辉灿烂的历史,创造了丰富多彩的传统文化。

   在多元复合的传统文化结构中,儒、释、道三家是最重要的三大板块。中国的佛教虽源自印度,但在漫长岁月的流传中已经与中国旧有思想文化和习俗密切结合,演变成为中国的民族宗教之一。佛教不仅对中国的历史文化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也传播到东亚的朝鲜、日本等国,并作为文化载体为沟通中外文化交流起到〞黄金纽带〞的作用。因此,中国自近现代以来人文社会科学学者十分重视对佛教的研究,前后有不少优秀研究成果相继问世。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的人文社会科学翻开新的一页,虽然经历过十分艰难曲折的道路,但仍取得了相当可观的研究成果。改革开放之后,人文社会科学开始进入日新月异的发展时期,成果斐然,为世人瞩目。佛教研究被作为人文社会学科的重要一环而受到党和人民的重视,以各地社会科学院的宗教研究机构和大学的文史哲学者为主体的宗教研究队伍日益扩大,在对中国和亚洲各国佛教的历史、教义、哲学、文献、艺术及跨学科的综合课题的研究方面,取得很多成绩,为丰富和深化中国社会历史文化研究,拓宽世界历史文化的研究作出了重要贡献。

   然而,如果联想到佛教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地位及其在世界现代社会的影响,面对中国人文社会科学的总体发展的需要,并且对照国际学术界特别是日本对佛教研究所取得的多方面的新成绩,使人感到中国现在的佛教研究还有很多缺欠和不足,有很多事情要努力去做。

   一、佛教来自印度,然而迄今为止中国没有一部完整系统的印度佛教通史,对印度佛教发展史上的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大乘佛教诸流派的历史和教义的专题研究也不是很多。对包括斯里兰卡、缅甸、泰国、柬埔寨在内的南传佛教也没有展开深入系统的研究。这对我们了解这些国家的历史文化,广泛深入开展与这些国家的友好交往是不利的。

   二、在中国佛教研究方面,对隋唐以前佛教的研究比较深入,成绩也多,但对两宋、元、明、清、近现代佛教的研究较少。中国现代佛教无论从信奉的教法、僧团寺院组织形式和传戒制度、佛事仪轨,还是从寺院建筑来看,基本上是明清佛教的直接延续,因而对明清佛教的研究具有特殊的意义。近年来对于近现代的研究虽取得一些可喜的成果问世,但尚未展开全面系统的研究。在新的世纪除应继续组织学者编写中国佛教通史外,对佛教断代史、各类专题、人物、教派等,及涉及各种学科的综合研究,例如对儒、释、道三教的相互关系、佛教与中国哲学思想、佛教与中国文化艺术等的研究,还应进一步加强。

   三、中国是个由多民族组成的统一国家,信仰多种宗教。佛教只是广大民众信仰的宗教之一。在中国佛教中包括汉语系佛教、藏语系佛教和巴利语系佛教。相对而言,以往对传播历史悠久并且影响最大的汉语系佛教的研究投入的力量较大,所取得的成果也多,然而由于各种原因,对其它两系佛教的研究较少。今后应当吸收全国各地各民族佛教学者的意见做出切实可行的计划,加强对这两系佛教的历史、教义开展研究,并整理它们的基本典籍。

   四、我国在学术上执行〞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在宗教上实行〞信仰自由〞的政策。近年以来,人文社会科学界的学者与佛教界的学者经常一起召开学术研讨会,并且在研究和教学方面进行多方面的合作。这对发展佛教研究和培养新一代的佛学人才将产生积极的作用。中国古代曾是北传佛教的中心,与东亚国家的佛教有着密切的血缘关系。现在经常有日本、朝鲜、越南等国的年轻学者希望到中国留学学习和研究佛教,但鉴于我国的师资不足和物质条件的限制,还有相应的文教政策的不完备等等原因,接纳的很少。随着我国经济文化的发展和相关政策、法规的完备,相信新的世纪在这方面会出现新的局面。应当指出,中国学者对各种古汉语佛教文献的理解能力,对中国历史和传统文化的熟悉和深刻理解,善于结合广阔的社会历史背景考察和研究佛教的方法,是得到了国际佛教学界的好评的。

   五、佛教拥有庞大多歧的教义体系和传播地域广阔、前后相继悠久的历史,因而研究佛教需要具备多种学科的知识。从总体上说,研究佛教离不开对相关历史环境的考察和定位,对所依据的文献乃至金石资料的搜集和真伪优劣情况的考证,对人物、教派、教理等的评述和思想论证。然而对从事佛教研究的个人来说,拥有的知识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涉足佛教的一切方面,所选择的研究问题和领域必然有所侧重。然而,无论研究哪些课题、领域,都应当尽可能做到明确自己所研究问题的历史空间、所依据文献的可信程度,能够较好地做到运用历史的眼光来客观地实事求是地说明佛教,努力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

   六、改进学风,推广健康的学术规范。社会文化是代代相承向前发展的,任何学科的知识成果都凝聚着前代和同时代无数人的心血。研究佛教也自然是在国内外已经取得的成果的基础上进行的,任何人在研究中必然要借鉴和利用前人或今人的成果。然而这种借鉴和利用的前提应当是尊重前人和他人的成果,绝不应当歪曲〞拿来主义〞而做简单剽窃和抄袭的事。正如不少学者指出的,现在学术界存在一种浮躁风气,有人引用别人的成果不注明出处;有的变换手法进行抄袭;有的研究尚未深入便随意加以发挥;存在低水平的重复现象等。对此,呼吁学术界同仁通过正确的引导和批评来加以纠正,推广好的学风。

   20 世纪已经结束,新的 21 世纪已经开始。在这千载难逢的喜庆时刻,我作为一个佛教研究者的衷心希望是:在新的世纪,中国的佛教研究攀登上新的制高点,做出无愧于时代的伟大成绩来。

 

 

2001 年 1 月 5 日于北京

 

[*.] 此为 2001 年 1 月 5 日中国人民大学佛教与宗教学理论研究所举办的〞佛教与宗教教学理论研究的回顾与展望学术研讨会〞的发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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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世紀佛教研究之我見(*)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 楊曾文


   中華民族具有悠久的光輝燦爛的歷史,創造了豐富多彩的傳統文化。

   在多元複合的傳統文化結構中,儒、釋、道三家是最重要的三大板塊。中國的佛教雖源自印度,但在漫長歲月的流傳中已經與中國舊有思想文化和習俗密切結合,演變成爲中國的民族宗教之一。佛教不僅對中國的歷史文化産生極爲深遠的影響,也傳播到東亞的朝鮮、日本等國,並作爲文化載體爲溝通中外文化交流起到〞黃金紐帶〞的作用。因此,中國自近現代以來人文社會科學學者十分重視對佛教的研究,前後有不少優秀研究成果相繼問世。

   新中國成立後,中國的人文社會科學翻開新的一頁,雖然經歷過十分艱難曲折的道路,但仍取得了相當可觀的研究成果。改革開放之後,人文社會科學開始進入日新月異的發展時期,成果斐然,爲世人矚目。佛教研究被作爲人文社會學科的重要一環而受到黨和人民的重視,以各地社會科學院的宗教研究機構和大學的文史哲學者爲主體的宗教研究隊伍日益擴大,在對中國和亞洲各國佛教的歷史、教義、哲學、文獻、藝術及跨學科的綜合課題的研究方面,取得很多成績,爲豐富和深化中國社會歷史文化研究,拓寬世界歷史文化的研究作出了重要貢獻。

   然而,如果聯想到佛教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地位及其在世界現代社會的影響,面對中國人文社會科學的總體發展的需要,並且對照國際學術界特別是日本對佛教研究所取得的多方面的新成績,使人感到中國現在的佛教研究還有很多缺欠和不足,有很多事情要努力去做。

   一、佛教來自印度,然而迄今爲止中國沒有一部完整系統的印度佛教通史,對印度佛教發展史上的原始佛教、部派佛教、大乘佛教諸流派的歷史和教義的專題研究也不是很多。對包括斯里蘭卡、緬甸、泰國、柬埔寨在內的南傳佛教也沒有展開深入系統的研究。這對我們瞭解這些國家的歷史文化,廣泛深入開展與這些國家的友好交往是不利的。

   二、在中國佛教研究方面,對隋唐以前佛教的研究比較深入,成績也多,但對兩宋、元、明、清、近現代佛教的研究較少。中國現代佛教無論從信奉的教法、僧團寺院組織形式和傳戒制度、佛事儀軌,還是從寺院建築來看,基本上是明清佛教的直接延續,因而對明清佛教的研究具有特殊的意義。近年來對於近現代的研究雖取得一些可喜的成果問世,但尚未展開全面系統的研究。在新的世紀除應繼續組織學者編寫中國佛教通史外,對佛教斷代史、各類專題、人物、教派等,及涉及各種學科的綜合研究,例如對儒、釋、道三教的相互關係、佛教與中國哲學思想、佛教與中國文化藝術等的研究,還應進一步加強。

   三、中國是個由多民族組成的統一國家,信仰多種宗教。佛教只是廣大民衆信仰的宗教之一。在中國佛教中包括漢語系佛教、藏語系佛教和巴利語系佛教。相對而言,以往對傳播歷史悠久並且影響最大的漢語系佛教的研究投入的力量較大,所取得的成果也多,然而由於各種原因,對其他兩系佛教的研究較少。今後應當吸收全國各地各民族佛教學者的意見做出切實可行的計劃,加強對這兩系佛教的歷史、教義開展研究,並整理它們的基本典籍。

   四、我國在學術上執行〞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在宗教上實行〞信仰自由〞的政策。近年以來,人文社會科學界的學者與佛教界的學者經常一起召開學術研討會,並且在研究和教學方面進行多方面的合作。這對發展佛教研究和培養新一代的佛學人才將産生積極的作用。中國古代曾是北傳佛教的中心,與東亞國家的佛教有著密切的血緣關係。現在經常有日本、朝鮮、越南等國的年輕學者希望到中國留學學習和研究佛教,但鑒於我國的師資不足和物質條件的限制,還有相應的文教政策的不完備等等原因,接納的很少。隨著我國經濟文化的發展和相關政策、法規的完備,相信新的世紀在這方面會出現新的局面。應當指出,中國學者對各種古漢語佛教文獻的理解能力,對中國歷史和傳統文化的熟悉和深刻理解,善於結合廣闊的社會歷史背景考察和研究佛教的方法,是得到了國際佛教學界的好評的。

   五、佛教擁有龐大多歧的教義體系和傳播地域廣闊、前後相繼悠久的歷史,因而研究佛教需要具備多種學科的知識。從總體上說,研究佛教離不開對相關歷史環境的考察和定位,對所依據的文獻乃至金石資料的搜集和真僞優劣情況的考證,對人物、教派、教理等的評述和思想論證。然而對從事佛教研究的個人來說,擁有的知識畢竟是有限的,不可能涉足佛教的一切方面,所選擇的研究問題和領域必然有所側重。然而,無論研究哪些課題、領域,都應當盡可能做到明確自己所研究問題的歷史空間、所依據文獻的可信程度,能夠較好地做到運用歷史的眼光來客觀地實事求是地說明佛教,努力得出令人信服的結論。

   六、改進學風,推廣健康的學術規範。社會文化是代代相承向前發展的,任何學科的知識成果都凝聚著前代和同時代無數人的心血。研究佛教也自然是在國內外已經取得的成果的基礎上進行的,任何人在研究中必然要借鑒和利用前人或今人的成果。然而這種借鑒和利用的前提應當是尊重前人和他人的成果,絕不應當歪曲〞拿來主義〞而做簡單剽竊和抄襲的事。正如不少學者指出的,現在學術界存在一種浮躁風氣,有人引用別人的成果不注明出處;有的變換手法進行抄襲;有的研究尚未深入便隨意加以發揮;存在低水平的重覆現象等。對此,呼籲學術界同仁通過正確的引導和批評來加以糾正,推廣好的學風。

   20 世紀已經結束,新的 21 世紀已經開始。在這千載難逢的喜慶時刻,我作爲一個佛教研究者的衷心希望是:在新的世紀,中國的佛教研究攀登上新的制高點,做出無愧於時代的偉大成績來。

 

 

2001 年 1 月 5 日於北京

 

(*.) 此為 2001 年 1 月 5 日中國人民大學佛教與宗教學理論研究所舉辦的〞佛教與宗教教學理論研究的回顧與展望學術研討會〞的發言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