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华法师所著《<维摩诘经>释论》已在浙江省台州市佛教协会的《台州佛教》连载多期,我曾经看过其中几个章节。最近,他将全部释文编写完毕,即将交付出版。我认为他的这一劳作很有价值,为他取得的成绩感到高兴。
《维摩诘经》是中国古来比较流行的大乘佛教经典之一。据《开元释教录》卷十一、十四,此经从东汉至唐前后有七个译本,其中四种已经佚失,现存者有三国吴支谦译《维摩诘经》二卷、后秦鸠摩罗什译《维摩诘经所说经》三卷、唐玄奘译《说无垢称经》六卷。其中最流行的是鸠摩罗什的译本,古来为之注疏的也最多。
《维摩诘经》通过居住在毗耶离城,神通广大的维摩诘居士与文殊菩萨等人的谈论佛法,宣说大乘佛教的空、中道实相和不二法门,提倡普度众生的〞菩萨行〞。经文具有很多引人入胜的情节,维摩诘居士与诸菩萨、声闻弟子之间的对话富有机辩,内容涉及到戒、定、慧等佛法的一切方面,说理恢张、伸缩性很大。维摩诘示现有病,佛想派舍利弗等十大弟子和弥勒等四位菩萨前往慰问,但他们都因为曾受到维摩诘居士的含有呵折之意的教示,表示难以胜任前往问病,最后佛派文殊菩萨前往慰问。文殊对维摩诘的评价是:〞彼上人者,难为酬对,深达实相,善说法要,辩才无滞,智慧无碍,一切菩萨法式悉知,诸佛秘藏无不得入,降伏众魔,游戏神通,其慧方便,皆已得度。〞(<文殊师利问疾品>)当八千菩萨、五百声闻、百千天人皆随从文殊菩萨前往维摩诘居士住处听二人对谈佛法时,维摩诘运用可以随时游历任何佛国,顷刻搬动大千世界至任何场所的神通,借座于东方须弥灯王,请饭于香积佛国,接纳无量菩萨、声闻、天人于一室而宽敞有余,从容宣说〞不可思议解脱法门〞…
自《维摩诘经》问世以来,不知有多少人为之倾倒。以《肇论》闻名天下的僧肇(384-414)是鸠摩罗什的入门弟子。他在出家之前曾以为人抄书为生,期间读了不少经史典籍,虽爱好《老子》、《庄子》,但仍认为未至〞尽善〞,后偶而读到旧译《维摩诘经》,〞欢喜顶受,披寻玩味,乃言始知所归矣,因此出家〞。(《高僧传》卷六<僧肇传>)。他后来参与鸠摩罗什重新翻译《维摩诘经》的工作。他在《维摩诘经序》中说鸠摩罗什译此经时,〞手执梵文,口自宣译。道俗虔虔,一言三复,陶冶精求,务存圣意。其文约而诣,其旨婉而彰,微远之言,于兹显然矣。〞是说鸠摩罗什所译经文可信,言简意赅,蕴有玄远的哲理。他就此经的内容介绍说:〞维摩诘不思议经者,盖是穷微尽化,绝妙之称也。其旨渊玄,非言象所测;道越三空,非二乘所议。超群数之表,绝有心之境,眇莽无为而无不为,罔知所以然而能然者,不思议也。〞认为此经所述的大乘解脱法门非一般人乃至二乘(小乘)修行者可以理解,也非人间文字语言可以完全表述,然而又功能无限,日用万千。
古来为《维摩诘经》作注释者很多。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僧肇所著《注维摩诘经》十卷。此注现有广略二本,广本收有鸠摩罗什、僧肇、竺道生、道融的解释,略本仅收部分鸠摩罗什和僧肇之说。现在国际学术界经常使用的《大正藏》卷三十八收有此注释的广本,明清诸藏多用略本。本世纪从敦煌遗书中发现唐代资圣寺道掖所撰《净名经集解关中疏》二卷(或四卷),是对僧肇《注维摩诘经》的删补之作,但其内增加了原来未收的僧睿、天台湛然和道掖自己的解释与科文。本疏以往未为我国古代经录所收,但见于高丽沙门义天的《新编诸宗教藏总录》和日本僧人所作《东域传灯目录》等。从敦煌发现整理后,被收入《大正藏》第 85 卷之中。但此本缺漏较多,校勘不精。最近由黎明据中外所藏敦煌卷子重新校勘,收于方广昌主编的《藏外佛教文献》第二、三辑之内。此外注疏尚有:隋净影慧远《维摩经义记》八卷;天台智顗《维摩经玄疏》六卷;智者撰,灌顶续补《维摩经文疏》二十八卷;智顗说,灌顶略《维摩经略疏》十卷;天台湛然《维摩经疏记》三卷;三论宗吉藏《净名玄论》八卷和《维摩经义疏》六卷,宋代有天台宗智圆《维摩经略疏垂裕记》十卷等。
中国在进入南北朝之后,由于人们对佛教研究的深入,开始对一切佛经进行分类比较,评判佛法的高低、深浅,史称〞判教〞。据智顗《法华玄义》卷十所载,当时的有代表性的判教学说有十家:南方三家,北方七家,统称〞南三北七〞。这些判教学说虽然对大小乘佛经的高低、深浅等有不同的说法,但也有共同的地方,即都把小乘《阿含经》等置于较低层次,而把大乘《般若经》、《华严经》、《法华经》、《大涅般经》等置于较高地位,反映了经过佛教传入后的四、五百年中国人的认识和选择,已经将大乘佛教作为中国佛教的主体这样一个事实。在南方的三家中,慧观的〞五时〞判教说很有影响。他认为,佛陀所说的一代佛法可以分为二科:一是顿教,即专对菩萨宣说的《华严经》;二是从佛在鹿野苑说法至最后入灭为止所说的一切经典,因为是〞自浅至深〞的,称之为〞渐教〞,共经历五时:三乘别教、般若通教、《净名》和《思益》抑扬教、法华同归教、涅般常住教。他把《维摩诘经》(《净名经》)放到第三时,说是〞赞扬菩萨,抑挫声闻〞(见吉藏《三论玄义》所引),意为赞扬大乘菩萨教说,而贬抑小乘声闻的教说(基本经典是《阿含经》)。在北方的判教学说中,有的把它置于〞无相教〞之中,因为它与《楞伽经》等一样不说修行功德行相和阶位,是即众生说解脱的。智顗创立天台宗,提出自己的〞五时〞、〞八教〞的判教学说,把《维摩诘经》置于第四时〞方等时〞,说此经具有〞折小弹偏,叹大褒圆〞(呵折小乘,褒扬大乘)的内容。他的《维摩经玄疏》卷一说:〞此经以不思议人法为名,不思议真性解脱为体,不思议佛国因果为宗,不思议权实折伏摄受为用,不思议带偏显圆为相。〞因为天台宗是国成立最早并且流传较广的佛教宗派,这些说法也有较大的影响。
《维摩诘经》虽然受到天台宗、三论宗的重视,但比较而言,似乎它对禅宗的影响最大。从辑录慧能言行的《六祖坛经》、其弟子神会的《菩提达摩南宗定是非论》等语录,到禅宗历代著名禅师的语录,都可以发现大量引用《维摩诘经》的事例。特别是此经中的〞菩萨之类是菩萨佛土〞;〞直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则佛土净〞;〞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是为宴坐;心不住内,亦不在外,是为宴坐〞;〞直心是道场〞;〞若住不调伏心是愚人法,若住调伏心是声闻法,是故菩萨不当住于调伏不调伏心,离此二法是菩萨行〞;〞若求法者,于一切法应无所求〞;〞一切烦恼为如来种〞;〞不尽有为,不住无为〞等语句以及所说空、诸法实相和不二法门等思想,经常被禅师说法或参禅者引用。当然对《维摩诘经》中的种种包容相对意义的语句的理解是很难的,也就是说对用〞相即不二〞方法表述的语句的〞度〞是不容易把握准确的。如果片面的理解,并用以指导自己的修行及传授弟子,就会有问题。例如维摩诘居士批评舍利弗在林下坐禅,说:〞不必是坐,为宴坐也。夫宴坐者,不于三界现身意是为宴坐;不起灭定而现诸威仪是为宴坐;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是为宴坐;心不住内,亦不在外是为宴坐;于诸见不动而修行三十七道品是为宴坐;不断烦恼而入涅般是为宴坐…〞(<弟子品>)如果不是从中认识大乘佛教要求不应执着于外在的修行方式而忘掉净心、普度众生的基本宗旨,而是从中得出可以完全放弃坐禅,并进而取消各种修行做法,那就大错特错了。
据上所述,《维摩诘经》在以大乘佛教为主体的中国汉语系佛教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近代著名佛教学者欧阳渐(1870-1943)在《<维摩诘所说经>叙》中从神通义、究竟义、平等义、圆满义、大悲为人义、破执义、苦切义、佛事无定义、游诸佛刹义、居士说法义等十个方面概论此经要义,最后指出:〞若能熟读此经,常识自足,而后深入诸门,读《大般若经》入般若门,读《华严经》入普贤门,读《楞伽》、《深密》诸经入瑜伽门,读《大涅般经》入涅般门,然后融会贯通,知释迦一代大乘佛教。〞(王雷泉编选,上海远东出版社 1996 年出版《欧阳渐文选》)。这是有道理的。
此经在一切佛经中虽不算是特别难读的经典,但在今天把它完全读懂也非易事。为了使更多的人能够读懂并且比较深入地领会此经的内容和思想,对它进行注释还是很需要的。那么,在当代的情况下应怎样进行注释呢?我想有两种方法:一是仿照传统的方法,从经题开始,大体按照〞序分〞、〞正宗分〞、〞流通分〞的大的框架,吸收前人的注释,对经文进行科分释义,对其中特别难懂的部分作现代语译;一是将全经在校勘的基础上,按现代文法对经文进行分段,标点,只是将部分难解文句作简要注释。前者适合于对僧俗信众作全面系统讲经之用,而后者适合于人文学界和社会上的一般读者方便阅读和参考。从实际情况来看,两者可以并存。妙华法师所作《<维摩诘经>释论》虽大致采取前一种方法,但有意增强了结合现代社会的情况对经义进行论议的方面。在释文中除对〞文白意丰〞部分经文不作通俗翻译外,对很多难懂或容易产生歧义的地方都用现代文作了翻译。在释文和论述中也有意对古来不同的解释,作了某些会通和融合的论释。
1993 年在中国佛教协会第六届全国代表大会上,赵朴初会长作了《中国佛教协会四十年》的报告,其中提出今后在佛教界加强信仰建设、道风建设、教制建设、人才建设、组织建设的任务,并且要求开展佛教文化学术研究,发展佛教文化事业。我想每一个关心中国佛教的人都会由衷地赞同这个具有时代意义的报告。在当代从事佛教研究的学僧不是多了,而是十分不够。如果有更多的僧人从事佛学研究、著述和讲学,就会有助于推动中国佛教朝着上述五个建设的目标健康发展。从这个意义来说,我对于妙华法师在紧张的行政工作之余刻苦地研究佛学,从事注释佛经、到外地讲经等活动,表示赞赏。我希望他的《<维摩诘经>释论》顺利出版,在佛教界和文化界获得好评,并祝他今后取得更多更好的研究成果。
1997 年 6 月 12 日于北京南方庄公寓
妙華法師所著《<維摩詰經>釋論》已在浙江省台州市佛教協會的《台州佛教》連載多期,我曾經看過其中幾個章節。最近,他將全部釋文編寫完畢,即將交付出版。我認爲他的這一勞作很有價值,爲他取得的成績感到高興。
《維摩詰經》是中國古來比較流行的大乘佛教經典之一。據《開元釋教錄》卷十一、十四,此經從東漢至唐前後有七個譯本,其中四種已經佚失,現存者有三國吳支謙譯《維摩詰經》二卷、後秦鳩摩羅什譯《維摩詰經所說經》三卷、唐玄奘譯《說無垢稱經》六卷。其中最流行的是鳩摩羅什的譯本,古來爲之註疏的也最多。
《維摩詰經》通過居住在毗耶離城,神通廣大的維摩詰居士與文殊菩薩等人的談論佛法,宣說大乘佛教的空、中道實相和不二法門,提倡普度衆生的〞菩薩行〞。經文具有很多引人入勝的情節,維摩詰居士與諸菩薩、聲聞弟子之間的對話富有機辯,內容涉及到戒、定、慧等佛法的一切方面,說理恢張、伸縮性很大。維摩詰示現有病,佛想派舍利弗等十大弟子和彌勒等四位菩薩前往慰問,但他們都因爲曾受到維摩詰居士的含有呵折之意的教示,表示難以勝任前往問病,最後佛派文殊菩薩前往慰問。文殊對維摩詰的評價是:〞彼上人者,難爲酬對,深達實相,善說法要,辯才無滯,智慧無礙,一切菩薩法式悉知,諸佛秘藏無不得入,降伏衆魔,遊戲神通,其慧方便,皆已得度。〞(<文殊師利問疾品>)當八千菩薩、五百聲聞、百千天人皆隨從文殊菩薩前往維摩詰居士住處聽二人對談佛法時,維摩詰運用可以隨時遊歷任何佛國,頃刻搬動大千世界至任何場所的神通,借座於東方須彌燈王,請飯於香積佛國,接納無量菩薩、聲聞、天人於一室而寬敞有餘,從容宣說〞不可思議解脫法門〞…
自《維摩詰經》問世以來,不知有多少人爲之傾倒。以《肇論》聞名天下的僧肇(384-414)是鳩摩羅什的入門弟子。他在出家之前曾以爲人抄書爲生,期間讀了不少經史典籍,雖愛好《老子》、《莊子》,但仍認爲未至〞盡善〞,後偶而讀到舊譯《維摩詰經》,〞歡喜頂受,披尋玩味,乃言始知所歸矣,因此出家〞。(《高僧傳》卷六<僧肇傳>)。他後來參與鳩摩羅什重新翻譯《維摩詰經》的工作。他在《維摩詰經序》中說鳩摩羅什譯此經時,〞手執梵文,口自宣譯。道俗虔虔,一言三複,陶冶精求,務存聖意。其文約而詣,其旨婉而彰,微遠之言,於茲顯然矣。〞是說鳩摩羅什所譯經文可信,言簡意賅,蘊有玄遠的哲理。他就此經的內容介紹說:〞維摩詰不思議經者,蓋是窮微盡化,絕妙之稱也。其旨淵玄,非言象所測;道越三空,非二乘所議。超群數之表,絕有心之境,眇莽無爲而無不爲,罔知所以然而能然者,不思議也。〞認爲此經所述的大乘解脫法門非一般人乃至二乘(小乘)修行者可以理解,也非人間文字語言可以完全表述,然而又功能無限,日用萬千。
古來爲《維摩詰經》作注釋者很多。其中最著名的當屬僧肇所著《注維摩詰經》十卷。此注現有廣略二本,廣本收有鳩摩羅什、僧肇、竺道生、道融的解釋,略本僅收部分鳩摩羅什和僧肇之說。現在國際學術界經常使用的《大正藏》卷三十八收有此注釋的廣本,明清諸藏多用略本。本世紀從敦煌遺書中發現唐代資聖寺道掖所撰《淨名經集解關中疏》二卷(或四卷),是對僧肇《注維摩詰經》的刪補之作,但其內增加了原來未收的僧睿、天臺湛然和道掖自己的解釋與科文。本疏以往未爲我國古代經錄所收,但見於高麗沙門義天的《新編諸宗教藏總錄》和日本僧人所作《東域傳燈目錄》等。從敦煌發現整理後,被收入《大正藏》第 85 卷之中。但此本缺漏較多,校勘不精。最近由黎明據中外所藏敦煌卷子重新校勘,收於方廣錩主編的《藏外佛教文獻》第二、三輯之內。此外註疏尚有:隋淨影慧遠《維摩經義記》八卷;天臺智顗《維摩經玄疏》六卷;智顗撰,灌頂續補《維摩經文疏》二十八卷;智顗說,灌頂略《維摩經略疏》十卷;天臺湛然《維摩經疏記》三卷;三論宗吉藏《淨名玄論》八卷和《維摩經義疏》六卷,宋代有天臺宗智圓《維摩經略疏垂裕記》十卷等。
中國在進入南北朝之後,由於人們對佛教研究的深入,開始對一切佛經進行分類比較,評判佛法的高低、深淺,史稱〞判教〞。據智 《法華玄義》卷十所載,當時的有代表性的判教學說有十家:南方三家,北方七家,統稱〞南三北七〞。這些判教學說雖然對大小乘佛經的高低、深淺等有不同的說法,但也有共同的地方,即都把小乘《阿含經》等置於較低層次,而把大乘《般若經》、《華嚴經》、《法華經》、《大涅般經》等置於較高地位,反映了經過佛教傳入後的四、五百年中國人的認識和選擇,已經將大乘佛教作爲中國佛教的主體這樣一個事實。在南方的三家中,慧觀的〞五時〞判教說很有影響。他認爲,佛陀所說的一代佛法可以分爲二科:一是頓教,即專對菩薩宣說的《華嚴經》;二是從佛在鹿野苑說法至最後入滅爲止所說的一切經典,因爲是〞自淺至深〞的,稱之爲〞漸教〞,共經歷五時:三乘別教、般若通教、《淨名》和《思益》抑揚教、法華同歸教、涅般常住教。他把《維摩詰經》(《淨名經》)放到第三時,說是〞讚揚菩薩,抑挫聲聞〞(見吉藏《三論玄義》所引),意爲讚揚大乘菩薩教說,而貶抑小乘聲聞的教說(基本經典是《阿含經》)。在北方的判教學說中,有的把它置於〞無相教〞之中,因爲它與《楞伽經》等一樣不說修行功德行相和階位,是即衆生說解脫的。智顗創立天臺宗,提出自己的〞五時〞、〞八教〞的判教學說,把《維摩詰經》置於第四時〞方等時〞,說此經具有〞折小彈偏,歎大褒圓〞(呵折小乘,褒揚大乘)的內容。他的《維摩經玄疏》卷一說:〞此經以不思議人法爲名,不思議真性解脫爲體,不思議佛國因果爲宗,不思議權實折伏攝受爲用,不思議帶偏顯圓爲相。〞因爲天臺宗是中國成立最早並且流傳較廣的佛教宗派,這些說法也有較大的影響。
《維摩詰經》雖然受到天臺宗、三論宗的重視,但比較而言,似乎它對禪宗的影響最大。從輯錄慧能言行的《六祖壇經》、其弟子神會的《菩提達摩南宗定是非論》等語錄,到禪宗歷代著名禪師的語錄,都可以發現大量引用《維摩詰經》的事例。特別是此經中的〞菩薩之類是菩薩佛土〞;〞直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欲得淨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不舍道法而現凡夫事,是爲宴坐;心不住內,亦不在外,是爲宴坐〞;〞直心是道場〞;〞若住不調伏心是愚人法,若住調伏心是聲聞法,是故菩薩不當住於調伏不調伏心,離此二法是菩薩行〞;〞若求法者,於一切法應無所求〞;〞一切煩惱爲如來種〞;〞不盡有爲,不住無爲〞等語句以及所說空、諸法實相和不二法門等思想,經常被禪師說法或參禪者引用。當然對《維摩詰經》中的種種包容相對意義的語句的理解是很難的,也就是說對用〞相即不二〞方法表述的語句的〞度〞是不容易把握準確的。如果片面的理解,並用以指導自己的修行及傳授弟子,就會有問題。例如維摩詰居士批評舍利弗在林下坐禪,說:〞不必是坐,爲宴坐也。夫宴坐者,不於三界現身意是爲宴坐;不起滅定而現諸威儀是爲宴坐;不舍道法而現凡夫事是爲宴坐;心不住內,亦不在外是爲宴坐;於諸見不動而修行三十七道品是爲宴坐;不斷煩惱而入涅般是爲宴坐…〞(<弟子品>)如果不是從中認識大乘佛教要求不應執著於外在的修行方式而忘掉淨心、普度衆生的基本宗旨,而是從中得出可以完全放棄坐禪,並進而取消各種修行做法,那就大錯特錯了。
據上所述,《維摩詰經》在以大乘佛教爲主體的中國漢語系佛教中佔有重要的地位。近代著名佛教學者歐陽漸(1870-1943)在《<維摩詰所說經>敘》中從神通義、究竟義、平等義、圓滿義、大悲爲人義、破執義、苦切義、佛事無定義、遊諸佛刹義、居士說法義等十個方面概論此經要義,最後指出:〞若能熟讀此經,常識自足,而後深入諸門,讀《大般若經》入般若門,讀《華嚴經》入普賢門,讀《楞伽》、《深密》諸經入瑜伽門,讀《大涅般經》入涅般門,然後融會貫通,知釋迦一代大乘佛教。〞(王雷泉編選,上海遠東出版社 1996 年出版《歐陽漸文選》)。這是有道理的。
此經在一切佛經中雖不算是特別難讀的經典,但在今天把它完全讀懂也非易事。爲了使更多的人能夠讀懂並且比較深入地領會此經的內容和思想,對它進行注釋還是很需要的。那麽,在當代的情況下應怎樣進行注釋呢?我想有兩種方法:一是仿照傳統的方法,從經題開始,大體按照〞序分〞、〞正宗分〞、〞流通分〞的大的框架,吸收前人的注釋,對經文進行科分釋義,對其中特別難懂的部分作現代語譯;一是將全經在校勘的基礎上,按現代文法對經文進行分段,標點,只是將部分難解文句作簡要注釋。前者適合於對僧俗信衆作全面系統講經之用,而後者適合於人文學界和社會上的一般讀者方便閱讀和參考。從實際情況來看,兩者可以並存。妙華法師所作《<維摩詰經>釋論》雖大致採取前一種方法,但有意增強了結合現代社會的情況對經義進行論議的方面。在釋文中除對〞文白意豐〞部分經文不作通俗翻譯外,對很多難懂或容易産生歧義的地方都用現代文作了翻譯。在釋文和論述中也有意對古來不同的解釋,作了某些會通和融合的論釋。
1993 年在中國佛教協會第六屆全國代表大會上,趙朴初會長作了《中國佛教協會四十年》的報告,其中提出今後在佛教界加強信仰建設、道風建設、教制建設、人才建設、組織建設的任務,並且要求開展佛教文化學術研究,發展佛教文化事業。我想每一個關心中國佛教的人都會由衷地贊同這個具有時代意義的報告。在當代從事佛教研究的學僧不是多了,而是十分不夠。如果有更多的僧人從事佛學研究、著述和講學,就會有助於推動中國佛教朝著上述五個建設的目標健康發展。從這個意義來說,我對於妙華法師在緊張的行政工作之餘刻苦地研究佛學,從事注釋佛經、到外地講經等活動,表示讚賞。我希望他的《<維摩詰經>釋論》順利出版,在佛教界和文化界獲得好評,並祝他今後取得更多更好的研究成果。
1997 年 6 月 12 日於北京南方莊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