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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北京图书馆善本部所藏
日本天平十二年一件写经文书的初步考察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 杨曾文


   1998 年 5 月 21 日陪日本立正安国会、立正大学赠送《日莲大圣人御真迹》代表团参观北京图书馆善本部时,发现一件日本奈良时代圣武天皇天平十二年( 740 年)光明皇后书写的抄经记。回家后凭记忆查阅相关资料,发现此抄件在日本早有记录。

   为了更好地了解此件文书的价值,先将当时的历史背景稍作说明。

   天平五年(733 年)圣武天皇敕僧荣睿、普照随遣唐使入唐留学,并寻访高僧赴日传授戒律。经他们的邀请,洛阳福先寺道璇在天平八年(736 年)到达日本奈良。此后鉴真一行经过六次东渡,终于在孝谦天皇天平胜宝五年十二月(已进入公元 754 年)到达日本,将中国戒律之学完整地传入日本。

   天平七年(735 年)入唐留学生吉备真备与留学僧玄昉回国。吉备回国进献《大衍历》。玄昉在唐从玄奘的再传弟子智周学法相宗,带回佛经 5000 余卷。学术界一般认为这是据《开元释教录》<入藏录>书写的大藏经,全部大小乘经律论的数字应为 1076 部 5048 卷。此经后来放在奈良兴福寺,供人抄写和校对。玄昉受到圣武天皇的崇信,任僧正,并且与吉备真备一起协助取替藤原氏的橘诸兄(684-757)参与朝政。

   天平十二年(740 年)圣武天皇发愿,天平十五年(743 年)开始动工兴建奈良东大寺并卢舍那大佛像。天平十三年(741 年)圣武天皇下诏在全国各地都城建造国分寺,并建七重塔奉藏《金光明经》、《法华经》,配备僧尼按时读诵《金光明经》等,为皇室和国民祈福。在此兴隆佛教的过程中,圣武天皇的皇后--光明皇后曾发挥重大作用。他对圣武天皇的兴佛事业予以协助。

   光明皇后,姓藤原,名光明子,是右大臣藤原不比等的二女,她的女儿后来继承圣武天皇为孝谦天皇。藤原不比等(650-711)是日本大化革新的功臣藤原镰足(原名中臣镰足)之子,官至右大臣(相当中国的右宰相),死后赠正一位太政大臣,此即抄件中的”太政大臣府君”。母亲是县犬养橘三千代,即抄件中的〞橘氏太夫人〞。先后任右大臣、左大臣的橘诸兄,是县犬养橘三千代之子,应是光明皇后的异父兄。

   北京图书馆善本部所藏光明皇后的抄经题记,在日本应存于奈良东大寺正仓院。据《东大寺要录》卷一记载,天平十二年庚辰五月一日,光明皇后在抄写的《大爱道比丘尼经》二卷之后写了如下的题记:

   皇后藤原(氏)光明子奉为尊考赠正一位太政大臣府君、尊妣赠从一位橘氏太夫人,敬写一切经论及律,庄严既毕。伏愿凭斯胜因,奉资冥助,永庇菩提之树,长游般若之津;又愿上奉圣朝,恒延福寿,下及寮采,共尽忠节;又光明子自发愿言,弘济沉沦,勤除烦障,妙穷诸法,早契菩提,乃至传灯无穷,流布天下,闻名持卷,获福消灾,一切迷方,会归觉路。天平十二年五月一日记。

此文亦载《古经题跋》卷上。(此转引自日本堀一郎编,《上代日本佛教文化史》上册第六章)

   可见,光明皇后命人抄写佛教一切经的目的是为了死去的父亲--前右大臣、死赠〞正一位太政大臣〞藤原不比等和母亲--死赠〞从一位〞县犬养橘三千代,祈祷菩提(觉悟)和冥福,并祝愿朝廷长祚,臣僚宫女尽忠,自己早日达到觉悟解脱,佛法永世弘传,众生皆得超度。

   公元 538 年(或作 552 年)佛教传入日本,到日本奈良时代已经相当兴盛。圣武天皇在位期间,积极扶持佛教发展,在京城建东大寺,在各地建国分寺,派人到中国邀请高僧赴日传律,下令抄写佛经等等。随着佛教的迅速传播,以佛教为载体的大陆先进文化也同时大量传入日本。在圣武天皇兴隆佛法的过程中,光明皇后与参与朝政的留学生吉备真备、留学僧玄昉等人起到极大的推进作用。从上引光明皇后这一题记,可以看到她以及天皇、皇室乃至贵族信奉佛教的思想动机,并可借此窥见日本当时上层社会的精神世界的一个侧面。

   题记中所说的〞一切经论及律〞,可以解释为玄昉刚从唐朝带回日本的大藏经的抄本,应有 5000 多卷。这在日本佛教史和文化上都是重大的事件。

   日本最早记录这一抄件的是观严编于 1106 年(日本平安后期,嘉承元年)的《东大寺要录》。现载于《续续群书类从》。

   此件在北京图书馆发现,给人提出这样的问题:

一、如果北京图书馆的抄件是真的,那么,本应收藏在日本东大寺中的原件,是何时并通过什么途径转移到北京图书馆的?

二、除此抄件之外,是否还有其它类似珍贵抄件?

   对此,希望北京图书馆的学者和其他对此感兴趣的学者作进一步的研究,并予指教。

 

 

1998 年 5 月 25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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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北京圖書館善本部所藏
日本天平十二年一件寫經文書的初步考察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 楊曾文


   1998 年 5 月 21 日陪日本立正安國會、立正大學贈送《日蓮大聖人御真迹》代表團參觀北京圖書館善本部時,發現一件日本奈良時代聖武天皇天平十二年(740 年)光明皇后書寫的抄經記。回家後憑記憶查閱相關資料,發現此抄件在日本早有記錄。

   爲了更好地瞭解此件文書的價值,先將當時的歷史背景稍作說明。

   天平五年(733 年)聖武天皇敕僧榮睿、普照隨遣唐使入唐留學,並尋訪高僧赴日傳授戒律。經他們的邀請,洛陽福先寺道璿在天平八年(736 年)到達日本奈良。此後鑒真一行經過六次東渡,終於在孝謙天皇天平勝寶五年十二月(已進入西元 754 年)到達日本,將中國戒律之學完整地傳入日本。

   天平七年(735 年)入唐留學生吉備真備與留學僧玄昉回國。吉備回國進獻《大衍曆》。玄昉在唐從玄奘的再傳弟子智周學法相宗,帶回佛經 5000 餘卷。學術界一般認爲這是據《開元釋教錄》<入藏錄>書寫的大藏經,全部大小乘經律論的數位應爲 1076 部 5048 卷。此經後來放在奈良興福寺,供人抄寫和校對。玄昉受到聖武天皇的崇信,任僧正,並且與吉備真備一起協助取替藤原氏的橘諸兄(684-757)參與朝政。

   天平十二年(740 年)聖武天皇發願,天平十五年(743 年)開始動工興建奈良東大寺並盧舍那大佛像。天平十三年(741 年)聖武天皇下詔在全國各地都城建造國分寺,並建七重塔奉藏《金光明經》、《法華經》,配備僧尼按時讀誦《金光明經》等,爲皇室和國民祈福。在此興隆佛教的過程中,聖武天皇的皇后--光明皇后曾發揮重大作用。他對聖武天皇的興佛事業予以協助。

   光明皇后,姓藤原,名光明子,是右大臣藤原不比等的二女,她的女兒後來繼承聖武天皇爲孝謙天皇。藤原不比等(650-711)是日本大化革新的功臣藤原鐮足(原名中臣鐮足)之子,官至右大臣(相當中國的右宰相),死後贈正一位太政大臣,此即抄件中的〞太政大臣府君〞。母親是縣犬養橘三千代,即抄件中的〞橘氏太夫人〞。先後任右大臣、左大臣的橘諸兄,是縣犬養橘三千代之子,應是光明皇后的異父兄。

   北京圖書館善本部所藏光明皇后的抄經題記,在日本應存於奈良東大寺正倉院。據《東大寺要錄》卷一記載,天平十二年庚辰五月一日,光明皇后在抄寫的《大愛道比丘尼經》二卷之後寫了如下的題記:

皇后藤原(氏)光明子奉爲尊考贈正一位太政大臣府君、尊妣贈從一位橘氏太夫人,敬寫一切經論及律,莊嚴既畢。伏願憑斯勝因,奉資冥助,永庇菩提之樹,長遊般若之津;又願上奉聖朝,恒延福壽,下及寮采,共盡忠節;又光明子自發願言,弘濟沈淪,勤除煩障,妙窮諸法,早契菩提,乃至傳燈無窮,流布天下,聞名持卷,獲福消災,一切迷方,會歸覺路。天平十二年五月一日記。

此文亦載《古經題跋》卷上。(此轉引自日本堀一郎編,《上代日本佛教文化史》上冊第六章)

   可見,光明皇后命人抄寫佛教一切經的目的是爲了死去的父親--前右大臣、死贈〞正一位太政大臣〞藤原不比等和母親--死贈〞從一位〞縣犬養橘三千代,祈禱菩提(覺悟)和冥福,並祝願朝廷長祚,臣僚宮女盡忠,自己早日達到覺悟解脫,佛法永世弘傳,衆生皆得超度。

   西元 538 年(或作 552 年)佛教傳入日本,到日本奈良時代已經相當興盛。聖武天皇在位期間,積極扶持佛教發展,在京城建東大寺,在各地建國分寺,派人到中國邀請高僧赴日傳律,下令抄寫佛經等等。隨著佛教的迅速傳播,以佛教爲載體的大陸先進文化也同時大量傳入日本。在聖武天皇興隆佛法的過程中,光明皇后與參與朝政的留學生吉備真備、留學僧玄昉等人起到極大的推進作用。從上引光明皇后這一題記,可以看到她以及天皇、皇室乃至貴族信奉佛教的思想動機,並可借此窺見日本當時上層社會的精神世界的一個側面。

   題記中所說的〞一切經論及律〞,可以解釋爲玄昉剛從唐朝帶回日本的大藏經的抄本,應有 5000 多卷。這在日本佛教史和文化上都是重大的事件。

   日本最早記錄這一抄件的是觀嚴編於 1106 年(日本平安後期,嘉承元年)的《東大寺要錄》。現載于《續續群書類從》。

   此件在北京圖書館發現,給人提出這樣的問題:

一、如果北京圖書館的抄件是真的,那麽,本應收藏在日本東大寺中的原件,是何時並通過什麽途徑轉移到北京圖書館的?

二、除此抄件之外,是否還有其他類似珍貴抄件?

   對此,希望北京圖書館的學者和其他對此感興趣的學者作進一步的研究,並予指教。

 

 

1998 年 5 月 25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