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佛典語言的一些研究

徐真友撰
正觀雜誌第 1 期
1997年 6 月出版
68頁-83頁


. 68頁   [編者按:本文係徐真友先生(Richard Spahr)英語口述, 由林婉淑轉寫,經萬金川先生與撰者中譯商定潤飾而成。 但因徐先生出國,未經其最後定稿。] 前言 佛教原始語言的研究 結論 【前言】   就現存梵語系的佛典寫本來說,吾人可以見到此類文本至少曾被 四種語言書寫過。在這篇文章裡,我們將討論這些語言之間早期的一 些關係。就中,第一種的語言形式即是所謂「標準梵文」 (Sa.mk.rtaa bhaasaa),例如西元二世紀時期的詩人馬鳴 (Avaghoa) 在《佛所行讚》 (Buddhacarita) 一書中所使用的語言,便屬此類。自此而後,此類所 謂「標準梵文」便日漸廣泛地被採為佛典語言。   第二種佛典語言便是一般所謂「南傳佛教」使用的語言,這種語 言現在被普遍地稱為「巴利文」。事實上,「巴利文」這個名稱只是 在最近幾世紀才被命名的。在本世紀初,學者使用科學的方法研究巴 利文,並從而歸結出這種語言基本上乃是發源於印度西部以及中西部 一帶的地方。   另外一種佛典語言則是古代印度西北部犍陀羅地區所使用的語言。 這類語言是使用驢脣書體 (Kharo.s.thii )鏤刻在碑銘上的,而十九 世紀末,在新疆西部所發現的犍陀羅法句經 (Gaandhaarii Dharmapada) 便是使用此一書體寫成,英國梵文教授 John Broug在這一方面曾有過 相當詳盡的研究。(註 1)犍陀羅語的佛典譯成漢語,這一點在譯經 史上是有其特殊意義的。因為從東漢以降,由西域來的佛典翻譯者, 諸如安世高、支婁迦讖、康孟祥等人,他們所據以翻譯的底本極有可 能便是這種犍 ──────── 1. The Gndhr Dharmapada, London Oxford Unvi. Press, 1962。 69頁 陀羅語的寫本。   至於第四種佛典語言,是指在佛教圈子裡所使用的特殊梵文。這 種語言不論是在語法上或詞彙上都和所謂的「標準梵文」,有著相當 的出入。然而,此類語言與「巴利文」之間,卻有著一些約略相同的 語法結構以及近似相同的詞彙。美國梵文學者 F. Edgerton 在這一方 面做了一些可以稱之為劃時代的研究,而出版了一冊詳盡的研究報告 ,他並且把這種語言稱之為是“ Buddhist Hybrid Sanskrit ”,也 就是一般人所謂的「佛教混合梵文」。(註 2)接續此一研究之後, 有不少學者都指出,即使是在非佛典的文獻中,也保存了不少這類所 謂「混合梵文」的語言形式(註 3);此外,在現今可見及的碑文裡 也可以找到這類「混合梵文」的語言形式。(註 4) 根據新近的研 究,如今已有為數不少的學者不再把這類的語言形式稱之為「混合梵 文」,而改稱之為「佛教梵文」 (Buddhist Sanskrit),他們並且認 為這類的語言形式原初乃是一種日常生活裡所使用的通俗梵文 (Popular Sanskrit),而這類通俗梵文在語法乃至詞彙上是有別於婆 羅門經典裡所採用的語言形式。(註 5)對於由所謂「混合梵文」而 「佛教梵文」,探究這種稱謂上的 ──────── 2. Buddhist Hybrid Sanskrit Grammar and Dictionary, Yale Univ. Press,1953。 3. Aspects of Buddhist Sanskrit( Proceedings of the International Symposium on the Language of Sanskrit Buddhist Texts, Oct. 1-5, 1991), Ed. Kameshwar Nath Mishra, Sarnath, Varanasi, 1993。 4. Th. Damsteegt, Epigraphical Hybrid Sanskrit, Leiden, 1978。 5. 同註3。 71頁 改變所代表的意義,正是作者撰寫此文的主要目的。 【佛教原始語言的研究】  早在 1912 年,法國學者烈維 (S.Levi) 便在佛教原始語言的問 題上做了一項意義重大的研究(註 6),基本上他使用兩種證據,而 試圖告訴我們所有印度的佛典語言,應該是起源於他所謂的“ langue precanonique du Bouddhisme ”(佛教的前經典語言)。他是依著 以下這兩類證據來顯示其論斷:第一、巴利文與佛教混合梵文裡一些 不符常規的語言形式。第二、專有名詞和其他被使用為經典名稱的文 字以及若干文章的斷簡殘編與公元前的碑文,例如在巴赫特 (Bhahut) 發現的佛教圖像與文字遺跡等等。   稍後,德國學者盧達斯 (H.Luders) 透過了許多方式,並且做了 相當仔細的研究,他也聲稱有所謂 "die Sprache des Buddhistischen Urkanons" (佛教的原始經典語言)的存在。盧達斯的研究是建構在 列維的研究之上,他發現有一些巴利文和混合梵文並不符合一般常態 之下的巴利文語形,這些「例外的」文字應該是另有其他的來源。在 盧達斯謝世之後方才出版的著作裡,他有系統地描述了他的這些發現 。(註 7)雖然巴利文是 ──────── 6. Observations sur une langue prucanonique du Bouddhisme JA, 1912,II p.495-512 . 7.Beobachtungen uber die Sprache des buddhistischen Urkanons, Abhandlungen der Deutschen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zu Berlin, Klasse fur Sprachen, Literatur und Kunst, JG. 1952, Nr. 10, Berlin 1954. 72頁 印度西部及中西部的語言,盧達斯卻成功的指出巴利文受到早期東印 度方言的影響,而影響巴利文的這些東印度方言和孔雀王朝阿育王時 期的文字極其相近。因此,無可否認的,巴利文反映了佛教漸漸從印 度東部向西部發展的歷史。留學德國的中國學者季羨林,也相信古老 的 Ardha-Mgadhi 是佛教三藏的原始語言。(註 8)  以上所提及的幾位學者都曾傾注於佛典原始語言的研究,而他們 均認定有一種所謂「佛典原始語言」的存在。然而,事實勝於雄辯, 他們所謂的「原始語言」,根本不曾存在過。要研究佛典的原始語言 必須要先了解早期佛教透過各種不同語言傳教的背景和使用語言的態 度。很幸運的,我們已經證實了佛陀對語言的使用態度和想法。事實 上,在南北兩系現存的三藏裡,都曾明確地記錄了佛陀本人在佈教上 的語言政策。此中,在南傳律藏裡(註 9),就有一段極其著名的敘 述:  tena kho pana samayena Yame.lutekulaa naama bhikkhuu   dve bhaatikaa houti braahmaa.njaatikaa kalyaa.navaacaa kalyaa.navaakkara.naa te yena bhagavaa ten' upasa.mkami.msu, upasa.mkamitvaa bhagavantam abhivaadetvaa ekamanta.m nisiidimsu, ekamanta.m nisinnaa kho te bhikkhuu bhagavanta.m etad avocu.m etarahi ──────── 8.Die Konjugation des finiten Verbums in den Gathas des Mahavastu, 1941. 《印度古代語言論集》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Die Umwandlung der Endungaj in und -u im Mittelindischen, Nachrichten der Akademie der Wissenschaften in Ggttingen, Phil, -Hist. Klasse, 1944. 季氏的此一觀點,在他新近發表的論文集裡,仍然為他所堅持著, 參見《季羨林佛教學術論文集》,東初,1995 ,pp.323∼9。 9.Pali Text Society Text Series No. 148. The Vinaya Pitakam. 72頁 bhante bhikkuu naanaanaamaa naanaagottaa naanaajaccaa naanaakulaa pabbajitaa, te sakaaya niruttivaa buddhavacanam duusenti. handa maya.m bhante buddhavacana.m chandaso aaropemaa 'ti. vigarahi buddho bhagavaa. katha~n hi naamas tumhe moghapurisaa eva.m vakkhatha: handa maya.m bhante buddha- vacanam chandaso aaropemaa’ti. n'eta.m moghapurisaa appasannaana.m vaa...vigarahitvaa dhammi.m katha.m katvaa bhikkh mantesi: na bhikkhave buddhavacana chandaso aaropetabba.m. yo aaropeyya, aapatti dukka.tassa. anujaanaami bhikkhave sakaaya niruttiyaa buddhavacana.m pariyaapu.nitun ti. (II p.139) 這段文字曾經被翻譯成日文(註 10),最近幾年又被由日文翻譯成中 文:(註 11)    爾時,有名為夜婆、瞿婆之二比丘,乃是兄弟,生於婆羅門, 言語善 美,音聲善美。諸比丘詣世尊住處。詣已,敬禮世尊 而坐一面。諸比丘 白世尊,曰:「世尊!今諸比丘名異、姓 異、生異而出家,諸比丘以各 自之言詞污佛語。世尊!願我 等將佛語轉為雅語。」佛世尊呵責:「諸 愚人!汝等為何言 願我等將佛語轉為雅語耶!諸愚人!此令未信者…… 。」呵 責、說法已,告諸比丘:「諸比丘!不得將佛語轉為雅語。轉 者 墮惡作。諸比丘!許以各自言詞學習佛語。」(律藏四﹐ p.186) 很多學者都曾討論過這段文字,並試圖釐清其真正意思。在我們討論 這段文字之前,讓我們先看一下北傳律藏裡﹐對此一故 ──────── 10.南傳大藏經第四卷,大正新脩大藏經刊行會,高楠博士功績紀 念會?譯,昭和四十五年十月二十日再刊發行。 11.漢譯南傳大藏經,元亨寺妙林出版社,妙通譯,八十一年五月。 74頁 事的五種不同的陳述方式。我們並不知道這五段文字出現的時間順序 ,但是可以肯定,唐朝義淨法師翻譯在《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裡 的那一段是最為晚出的。第一段出於《彌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第 二十六:    有婆羅門兄弟二人,誦闡陀鞞陀書。後於正法出家。聞諸比丘 誦經不正,譏呵言:「諸大德久出家而不知男女語、一語、多 語,現在、過去、未來語,長短音,輕重音,乃作如此誦讀佛 經!」比丘聞羞恥。二比丘往至佛所,具以白佛。佛言:「聽 隨國音讀誦,但不得違失佛意。不聽以佛語作外書語,犯者偷 蘭遮。」(大正22.174中)   第二段出於《毘尼母經》卷第四:    有二婆羅門比丘,一字烏嗟呵,二字散摩陀。往到佛所,白世 尊言:「佛弟子中,有種種姓,種種國土人,種種郡縣人。言 音不同,語既不正,皆壞佛正義。唯願世尊聽我等依闡陀至持 論,撰集佛經,次比文句,使言音辯了,義亦得顯。」佛告比 丘:「吾佛法中不與美言為是,但使義理不失,是吾意也。隨 諸眾生應與何音而得受語,應為說之,是故名為隨國應作。」 (大正24.822上)   第三段出於《十誦律》卷第三十八:    佛在舍衛國,有二婆羅門,一名瞿婆,二名夜婆。於佛法中篤 信出家 。本誦外道四圍陀書。出家已,以是音聲誦佛經。時 一人死,一人獨在,所誦佛經忘不通利。更求伴不得,心愁不 樂,是事白佛。佛言:「從今以外書音聲誦佛經者,突吉羅。 」(大正23.274上)  第四段出於《四分律》卷第五十二:    時有比丘字勇猛,婆羅門出家,往世尊所,頭面禮足,卻坐一 面,白世尊言:「大德!此諸比丘眾姓出家,名字亦異,破佛 經義,願世尊聽我等以世間好言論修理佛經。」佛言:「汝等 癡人!此乃是毀損。以外道言論而欲雜糅佛經。」佛言:「聽 隨國俗言音所解,誦習佛經。」(大正22.955上)  第五段出於《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第七:    時尊者舍利子與二婆羅門子而為出家,一名牛授,二號牛生。 二人悉 教讀誦經教。後時此二人共遊人間,至一聚落,多獲 利養,便住此村。 時彼二人先學婆羅門歌詠聲法,由串習故 ,今時讀誦,作本音辭。時彼 一人遇病,忽然身死,其現存 者既溺憂心,經多廢忘,即便還詣室羅伐 城,入逝多林,既 停息已,便詣尊者憍陳如所,禮敬事畢,白言: 「尊者!可 共溫經。」答曰:「善哉!我為汝誦。」既誦少多,報言:  「尊者所誦經典,文皆謬誤,聲韻不長,致有所闕。」答言: 「子!我 從先來,如是誦習。」即便辭禮,更別往詣馬勝、 跋陀羅、大名、婆澀 波、名稱、晡律拿、牛主、毗摩羅、善 臂、羅怙羅。既至彼已,白言: 「尊者!共我溫經。」答曰 :「我為汝誦。」既誦少多,廣如前說,乃 至辭禮,遂詣尊 者舍利子所。既禮敬已,白言﹕「鄔波馱耶﹗可共溫經 。」 答曰﹕「善哉﹗我為汝誦。」同誦之時,長引聲韻。其舍利子 聲更 倍長。白言﹕「大師﹗自餘尊老,誦習皆謬。唯獨親教 ,音句無差。」 報言﹕「汝愚癡人,自為謬誤,謗餘智者不 善誦經。彼諸大德咸非謬誤 。」既被挫折,默爾無言。時諸 苾芻以緣白佛,佛作是念﹕「苾芻誦經 ,長牽音韻,作歌詠 聲,有如是過。由是苾芻不應歌詠引聲而誦經法。 若苾芻作 闡陀聲誦經典者,得越法罪。若方國言音,須引聲者,作時無  犯。」(大正 24 . 232 中下)   這裡,我們總共引用了六段不同的文字(包括巴利文的那一 76頁 段),這些段落其實都在敘述同一個故事,雖然它們在細節上彼此之 間也有其不盡相同之處。但是,這些故事都明白地告訴我們,佛陀希 望弟子們使用他們自己的語言來傳播教理。   此處且讓我們先來談一談南傳律藏所載錄的那個段落。如同前文 所述及的,許多現代學者都曾討論過這段文字。這段文字是被西元第 五世紀著名的註釋家覺音(Buddhaghosa)翻譯並且註釋過的。(註12) 他把已然譯成古錫蘭語的佛教三藏,轉譯為由印度傳至錫蘭的統一佛 典語言(亦即日後所謂的「巴利文」)。他有關這段文字的譯註引起 了學術界相當熱烈的討論,其中最為著名的諍議點有兩處。  第一:在南傳大藏經律部引文的最後一行“Sakaaya niruttiyaa”, 覺音對這段文字的註釋如下:   ettha sakaa nirutti naama sommaasambuddhena vutta-ppakaaro   Maagadhikavohaaro(Sp 1214, 18-19). 他在這段註解裡,明文提及佛陀講的話就是當時流行的摩揭陀語。   當然,我們知道佛教第一次傳到錫蘭是阿育王時代,那時摩揭陀 語是普遍流行的語言。因此很容易了解當傳道者傳教到錫蘭時 ,可能告訴當地人士說﹕「這是佛陀所使用的語言,必須用它來書寫 經文。」云云。   現代的學者在解釋“Sakya niruttiy”時,認為這句話的意思即 是 “他們自己的語言”。(註13)因此可以推論,前述的五段漢 ──────── 12.Samantapasadika, Vinayatthakatha. 13.參見季氏前揭書,pp.56∼7。 77頁 譯裡所描述的,毫無疑問的是要人們使用自己的語言來傳播佛法。   如果比較上述引用的第一、二、四段文字﹐便可發現“隨國”二 字,在巴利文被翻譯成日譯南傳大藏經時也用到了此語。   第二個討論的議題是:覺音對“chandaso ropem”一語的註釋為:    veda viya sakkata-bhsya vcan-magga ropema. 覺音認為chandaso是類似「闡陀」這樣的梵文。chandaso真正的意思 直到現在還是被許多學者討論著。Lamotte 總結了學者之間對chandaso 的八種譯解(註14)而認為法國有名的梵文學者L. Renou的觀點最為 合理。L. Renou認為chandaso的意思是指在唱誦吠陀經典時的音調。 比較在第一段五分律中出現的「……闡陀鞞陀書……」,「闡陀」二 字就是chandaso,「鞞陀」就是「吠陀」;另外第二段的「……闡陀 至持論……」,就中「闡陀」二字依然為chandaso,而「論」便是stra ,但是做這一議題研究的先鋒林藜光博士重新建構並推測「闡陀至持 論」一語的梵文原語為“chando-viciti-`saastra”。(註15)「至 持」就是viciti的音譯﹐而“vi”此一詞頭是被省略了。 ──────── 14. Histoire du Bouddhisme Indien, des origines w l'ire waka, Louvain, p.612. 15.Lin Li-kouang, L'aide-memoire de la vraie loi(Saddharma- smrtyupasthaana-suutra), Paris, 1949, p.219. 78頁   Edgerton (註16)和 Lamotte (註17)在他們的著作中,都是 引用林蔾光博士的著作並使用同樣的推測。「至持」二字並不符合漢 語古音或其他的印度語音,就目前所知,在所有印度書籍和字典中也 根本沒有「至持」這兩個字,所以推論是學者的訛傳。chanda-veda 是第一段提到正確的文字。我們無法從漢語或梵文中推論出任何可以 用「至持論」來譯解 "chando-viciti-stra" 的線索。(註18)   在我們閱讀這六段文字時,必須謹記在心的乃是,這些文本都是 經過好多世代的轉譯和重複的註解,其中必定有某些添油加醋或遺落 的地方,而我們也無法從中得知佛陀在世之際究竟是用哪些語言來傳 道。   第三段是出於說一切有部十誦律,其中有「……四圍陀書……」 ,就是「四吠陀書」。第四段法藏部四分律有「……世間好言 論……」,應該是「闡陀鞞陀」的意思。第五段根本說一切有部十誦 律「……闡陀聲誦經典……」應該也是「闡提吠陀」的意思。義淨法 師在翻譯這段文字後,註解﹕「言闡陀者,謂是婆羅門讀誦之法,長 引其聲,以手指點空而為節段,博士先唱,諸人隨後。」 ──────── 16.Buddhist Hybrid Sanskrit Grammar, p.2 。 17.同上, p.212。 18.依季氏前揭書(p.61),他似乎是以「……依闡陀至,持論……」 來句讀的。 79頁 【結論】   佛典的原始語言是什麼?當然一定不是婆羅門教在宗教儀式上所 採用的專業語言,我想林蔾光博士的結論似乎是最合理的(註 19)﹐ 他說:   Est-il bien vraisemblable, cependant, que les bouddhistes aient   jamais usu d'une seule langue, fgt-ce meme aux temps tris anciens?   Si l'on tient compte de l'esprit si souple et si libural dont ils ont   toujours fait preuve en ce qui concerne l'emploi des langues, on   peut se demander si, dis une upoque fort reculue, il n'exista pas   une multiplicitu de langues bouddhiques, la maagadhii n'ayant ete que l'une d'entre   elles …… pourquoi ne pas admettre que les autres   centres du bouddhisme ancien, Vai`saalii, Kau`saambii, Mathuraa, Ujjayinii et autres, aient eu eux aussi leurs langues particuliires dont, selon le principe, expressument attestu dans les   textes canoniques, de l'adoption des langues locales par les communautus bouddhiques,   chacune aurait pu servir de langue sacrue aux diverses commu-   nautus utablies dans ces diffurents centres? 這一段文字翻譯成中文如下:    即使在最古老的年代,佛陀可能只使用一種語言嗎?綜合以上 的判斷,佛世時對語言的態度是隨意且開放的,因此在那時候 ,佛教徒使用多種語言,而摩揭陀語只是其中的一種罷了…… 為什麼我們不假設:在其他早期,(筆者認為可能佛世時), 佛教流傳的地方如吠舍離(Vai`saali)、憍賞彌(Kau`saabi)﹐ 秣菟羅(Mathura)、優禪尼(Ujjayinii) 等等﹐也有他們自己 特殊的方言用來傳教。根據前述大藏經﹐佛陀明確表示了對使   用各 ──────── 19.Lin, Li-koung, 同上p.227-8。 80頁 地方言的看法及態度。   我相信林藜光博士的論證,他用了早期的碑文以及其它相關的文 獻來證成以下這個論點:早期佛教徒應該是使用了許多不同的 語言來傳道。在佛世時至佛滅後二世紀,印度東方各地的語言非常相 近,根本不需要翻譯。佛陀告訴我們可以用自己的方言來傳道,但要 注意的是,不可扭曲佛陀的本意。  隨著時光的遞嬗,佛教盛行的地區變得相當繁榮,並逐漸地從東 部擴展到了西部地方。當此之際,發展一種彼此通用的語言就顯得有 其迫切的需要。而當時一些較具規模的佛教中心,在佛典語言的使用 上也慢慢的同化了其它規模較小的佛教中心。幾個世紀之後,便發展 出了一種通用的語言,這就是所謂的「巴利文」以及所謂的「佛教梵 文」的發展史。   當佛教變成重要的宗教而傳播到更大的地域時,漸漸地通用語言 使所有的教徒都能了解教理並進而傳播教理。到了孔雀王朝,通用的 佛教語言便被統一起來以便傳播至整個印度。   當時的僧眾以西方的語言形式來轉寫東方的佛典,但他們並沒有 將這些文本翻譯得很恰當,例如有一些文字他們並不了解其真正的出 處,所以無法將之轉譯成適當的西部語文。因此,在經文中留下一些 東方語言的蛛絲馬跡。這些蛛絲馬跡就是稍早曾被盧達斯所指出來的 地方。有趣的是,因為這些錯誤的轉寫形式,而得以讓現代學者發現 佛教的中心由東而西的史實。在此,我們所要強調的是,這些殘留下 來的東方語言的「遺跡」,無法被精確地轉寫成西方語言,乃是因為 僧眾所使用的 81頁 語文是一種文獻上的專門用語,而不是一般的日常語。相當諷刺 的,佛陀允許自己的語言被翻譯成各種不同的語言,而他自己所使用 的語言卻無法流傳至後世。我們可能根本無從得知佛陀當時究竟使用 的是何種語言了。   如上所述,佛陀是用東部地區的語言來教導弟子,他也允許弟子 們使用在地的方言來傳道,而當時各地的方言在形式上頗為相近,根 本無須翻譯。上述的五段律藏引文皆是佛陀允許甚至要求信徒使用自 家方言來傳教的明證。 眾所周知,遠從阿育王朝之前而到阿育王即位的時代,在佛教的 陣營裡便慢慢發展出了一種教導佛理的統一語言,這一語言並且被傳 教者傳到錫蘭,孔雀王朝末期,印度由統一的狀態變得四分五裂,相 距遙遠的錫蘭與印度關係不再緊密,語文的影響也很稀薄,傳過去的 語文便定型下來並保存到現在。當該注意的是,這種語文只是專門用 來教導佛理之用的,而並沒有專屬的名稱。漸漸的,錫蘭人把佛教三 藏譯成了自己的語言,並且還加以註釋;西元五世紀時覺音由印度北 部來到了錫蘭,他又把譯成錫蘭語的三藏給還原回阿育王時代傳至此 地,並無專屬名稱的那種佛典語言。從此而後,錫蘭語的譯本便漸漸 被捨棄而失傳了,大家所專注的,則是這種尚未命名的佛典語言所載 錄三藏。   從本文前面提到的,根據覺音所翻譯的那一段註釋,他認為佛陀 是使用摩揭陀語來傳道的,而人們自此才開始稱呼這一無名的語言為 「摩揭陀語」。覺音原是印度北方的婆羅門教徒, 82頁 後來才成為佛教徒,他應該了解到並沒有所謂的「摩揭陀語」,他之 所以如此稱呼它,我們只能猜測他很可能沒有考慮太多而僅僅單純地 照字面意思直接翻譯。不幸的是,古錫蘭語譯出的三藏集註本早已不 復存在,無法證明吾人上述的論證是否正確。只能想像當傳道者傳教 到錫蘭時,這些傳道者可能告訴當地人他們所使用的經典語言便是佛 陀當年所使用的語言。然而,事實上,「摩揭陀」只是阿育王時代的 首府之名。但是,在南傳佛教的傳統裡,他們至今仍深信這種語言的 名稱就是叫「摩揭陀語」。西元十五至十七世紀之間,這種語言開始 被稱作 Palibhasa 或 Pali 語,但是 Palibhasa 真正的意思是指「 三藏聖典語」,由是而被用為一種語文的名稱,而簡稱之為「巴利文 」(參見德國學者 O.von Hinyber 關於「巴利文」這個名詞的歷史 的研究。(註 20))   除了流傳到錫蘭的語文,印度本土的語文又發生什麼變化呢?它 並沒有像所謂的「巴利文」一樣被定型下來,而是受到印度語文的影 響,逐漸梵文化而成為了日常用語,F. Edgerton 給它取了一個名稱 ,叫它是「佛教混合梵文」,直到本世紀,這一個名稱才被正式命名。 ───────── 20.“Zur Geschichte des Sprachnamens Pali”收在Beitrage zur Indien Forschung, Ernst Waldschmidt zum 80 Geburtstag gewidmet, Berlin, 1977, pp. 237-247 。翻成英文“On the History of the Name of the Pali Language”. 收在 Selected Papers on Pali Studies ,PTS Oxford, 1994, pp.76-90. 83頁  我希望這篇研究可以引起讀者們對研究原始佛教語言的興趣,並希望能 藉此文而收拋磚引玉之效,提供一些線索使讀者得以進入佛典語言研究的 領域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