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瀛佛教第十六卷第十一號

  聖慮將士辛苦特頒獎勵援護軍人之敕語 並且賜下慰勞金三百萬元

   (昭和十三年十月三日召見內閣總理大臣所賜有關援護將士之敕語。)

朕深知,陸海軍將士之忠誠武勇乃明治以來我國家屢屢能克服為難的最大屏障,今逢天下局勢丕變,將士因而遠赴海外,如此忠勤奉獻,顯揚國威於世界,實令朕非常感念。當將士們在前線奮鬥時,朕與全國人民自然也都努力奉公,務使將士們無後顧之憂。惟朕仍心有不忍,隨著戰局擴大,將士忠不免有人站死或因傷因疫癘而苦,此實令朕坐立難安、夙夜憂擔。因而特頒此敕語,冀望全國民眾能成為將士們的最大後援力量,體察朕之深深用意,使將士們在前方能毫無掛念地執行任務。是所切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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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頭辭

 「宗教是何物?」、「宗教的絕對境界是什麼?」、「宗教是信仰嗎?」、「宗教就是人與神的關係嗎?」這些都是有關宗教如何定義、定位的問題,但顯然,宗教並不容易定義,因為首先,宗教就有許多種類,其信仰也有各種複雜的內容。當然,宗教的核心在於信仰,而神乃是信仰之對象。一般而言,真正的信仰就是當事人自我人格與理想的完成。換句話說,信仰與宗教是實現其人生最終理想的有效媒介與工具,也是靈魂的最終救贖方法之一。有人認為「宗教就是可以實現自我願望的方法」,這種以祈願為目的信仰卻太過自私、個人傾向,絕非真正的宗教。此外,將宗教是為處理人與神關係的方法,也並不妥當。

 所以,「任何信仰都是宗教」的說法並不一定正確,因為真正作為宗教的信仰,必須是大公無私的,不能耽溺於私慾。所以,只有信仰沒有道德是不行的。因為,如果只追求私慾,這種宗教就會變成愚弄人的鴉片。

 依吾人之管見,宗教應該是有奉獻決心的信仰,而且以自我實踐、社會完成為目標,也就是不僅自覺還要覺他。至於學者則是以研究成果貢獻於國家社會,宗教家則是以信仰找出安心立命之道,藉以拯救人群,導正世間不正的思想與風俗、價值。

  忠軍愛國的日本式特色     加藤咄堂

 我日本自古以來就常說「忠為百行之本」,在我國,一切道德的根本在於「忠」。為什麼?為什麼說「在日本一切道德都可以由忠獲得解釋」?我想是因為日本的「忠」、日本人的「忠君愛國」思想,和其他國家的忠君愛國思想有很大的不同,這是我們必須清楚認知的。首先,不妨先讓我們來看看支那(中國)的忠君愛國思想。

 忠君思想乃是東洋道德之精髓,這是支那(中國)早已有的說法。不過,事實上支那有許多「忠君」美談都與懦夫有關。所以,雖然支那也有忠君故事,卻未必與愛國思想一致。

 支那自古有「君受天命而為君」的思想,這「天命」 經常以「民意」的形式出現,所以,如果失去民意擁戴,就是失去天命的依歸,此時「君」也久失去這個資格,必須下臺一鞠躬。因此,支那人認為當一個君主沒有德性,失去天命依附時,就應該把王位讓給他人,如果不讓,人民便可以起來革命,罷免這個君主。這就是所謂「禪讓放伐革命」的思想,所以,支那人喜歡說,堯讓位於舜,舜讓位於禹,禹傳了幾代之後,王位到了傑王時失去民意,商之湯王便放逐之,代之為王。然後殷朝後來傳到紂王,又暴行逆施,周武王便起而攻之,代之為王。由周武王伐紂的例子來看,他發現人民在紂王統治下非常痛苦,心裡很不忍的武王為了百姓的幸福,便冒險起兵反抗。從這個角度看,武王是愛民者,愛國者,但畢竟因為他殺害了君主,所以並不能算是「忠君」,沒完成「忠君」之要求。所以,那時候就出現了兩個「義人」,那就是伯夷和叔齊。

 原來,當周武王秣馬厲兵準備起兵叛變時,伯夷和叔齊兩個部下就來到武王面前,拉著武王坐騎的疆繩,不讓坐騎前進,他勸諫武王說:「臣不可伐君!」但武王並沒有聽兩人的勸告,他反駁:「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生靈塗炭,令人不忍,所以我一定要出來拯救百姓才行!」然後,武王甩開伯夷、叔齊這兩兄弟,伐兵伐紂,終於打敗了紂王,開創周朝,並且勤於治理國家,非常受民眾擁護。不過,雖然武王的革命行為獲得了成功,但伯夷和叔齊兄弟倆非常不認同武王的反叛行為,因而兩人不僅不接受武王任官職的邀請,更逃到首陽山上隱居,且發誓不吃周朝的糧食。後來,「義不食周粟」 的伯夷叔齊只靠採蕨類過活,不久便餓死了。伯夷叔齊的故事在中國非常有名,但即使兩人都是「義人」,這種行為是否可算是愛國行為呢?恐怕還有爭議。此外,他們原本就是周武王的部下,卻沒有追隨武王到底,這樣可算是「忠君」的行為嗎?由此看來,很明白的,在支那這個國家中,愛民愛國是一回事,忠君是一回事,兩者未必能合而為一。

 東洋民族的道德觀主要以維護家族觀念為核心,所以認為人倫的根本是「君臣有義,父子有親,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這些倫理道德統稱「五倫」,再加上仁、義、禮、智、信等五種人應常守的德性,即「五常」,合起來便是所謂的「五倫五常」。相對的,西洋人的傳統道德就主要以個人為主,以社會為主,強調每個人必須常自制、常自省,必須勤於勞動,進自己的本分。然後,西洋人即使也一樣講博愛,卻不認為忠孝是最重要的。當然,並不是在西方完全沒有君臣相互規範的方法,因為西方也是長期處於君王統治形式,自然也有君臣關係,君王當然也希望臣民對他效忠,特別是直屬自己管轄的近臣,更是非忠誠之士不可。只是,即使他們持續了君主政治那麼久, 卻仍然沒有發展出類似「人民必須無條件效忠國王」的思想。

 我想這其中的原因在於,西方的君主可能胡作非為。比如,英王查爾斯一世時推行許多暴政,致使歐利巴、克倫威爾等人揭竿而起反抗,終於推翻了暴政,使英王下臺。不過,後來克倫威爾意氣揚揚地回到故鄉杭廷頓時,故鄉的老牧師卻非常悲傷。這位曾經在克倫威爾小時後溺水時救他性命的強生牧師感嘆地說:「如果我當初讓這小孩溺死,就不會有今天咱們英國出了個叛逆國王的人了。」所以,克倫威爾確實是將人民從暴政中拯救出來的英雄,所以他是愛人民、愛國的﹔但畢竟他背叛了國王,甚至殺了國王,所以,無論如何,他都算不上是「忠民」。

 由上面的討論可知,在支那與英國等外國,忠君未必代表愛國,愛國也未必需要忠君。相對地,只有我日本擁有「忠君即愛國、愛國即忠君」之思想傳統。

 所以,也可以說,各外國都是先有民再有君﹔反之,我日本是先有君再有民。而如果說國家成立有三大元素, 我想首先其中的「統治者」就是由皇祖皇宗天壤無窮傳遞下來的萬世一系天皇,其中的「被統治者」是指皇祖皇宗之末裔﹔其三,「土地」則指皇祖皇宗親切經營統治的地方。因此之故,國家成立之三大要素全都是由皇祖皇宗御遺靈所構成。當然,在國家成立的過程中,。會有多種民族交互混合,但尚未到達形成國家的階段,但總是經過長時期的相處,各個羨慕我皇代而來投靠歸化,漸漸形成同一語言、同一風俗、同一習慣,然後在這個融合的過程中,也形成了同一個歷史,最後終於渾然成為一家。因此,我皇室不僅僅是國家統治的中心而已,更是能夠隨時保護人民,常以人民為中心的民族中心與政治中心,也因此,自建國以來三千年期間,君利與民福完全未曾出現矛盾或衝突的狀況。這就像仁德天皇御聖旨所說的,「民富即朕富」,因此把人民的生活與幸福如此重視,所以皇室才能不斷得到擁護與尊崇,成為民眾力量聚集的核心。另一方面,我們也可以說,人民的權利與力量,也都藉由集中支持皇室,透過皇室而得到發展。如此一來,歷史上我們每每發現,當皇室君權衰弱時,民權也跟著衰弱﹔反之,當君權興盛時,民權也多半隨之興盛。不論從大化革新或 比較近的明治維新,都可以看到明顯的例子。當然,在這兩段改革的時代,也都出現族閥,也就是勢力龐大的政治家族,發揮巨大的政治影響力。這些政治家族難免有時自私自利,忽略了民意,妨礙君威顯揚,但大多數時候仍能在「勤王」的信念下,為民眾的福利服務、努力。三千年來日本的歷史過程中,這是很明顯的事實,也是我國國體積極發揮作用的最佳例證與精華成果所在。

 若從文化發展的角度看,首先從支那引進其文化核心思想,也就是儒教的,乃是第十五代天皇應神天皇之皇子菟道稚郎子。至於首度大規模吸收引進印度文化精華,也就是佛教的,則是三十三代推古天皇時擔任攝政的聖德太子。在這兩大系統的思想與文化進入日本之後,千百年來已經在日本漸漸生根,並且開花結果,形成日本獨特的美麗、燦爛文化。又,到了明治天皇的時代,為了追求世界各國有用之智識,便決定引進西洋文化,以豐富、鼓舞新興日本之精神,這種目的在明治天皇賜給全國軍民的聖旨中,有很清楚的闡釋。因此,也可以說,我皇室正是日本文化發展的核心與有最有利之推動者。

 經過以上的詳細討論,我們應當可以很清楚什麼是忠君、什麼是愛民愛國思想了。而重要的是,在日本這兩大系統的思想是合而為一的,不像各國兩種未必相同。也因此可以說,我日本忠君即愛國,愛國即忠君的思想,正是「忠」意義擴大之後產生的成果。也就是說,「忠」是所有愛國愛民思想的基礎,這正是「忠君百行之本」的最佳詮釋。

 

  一休和尚與其母     西岡英夫

  (上)

 在菊花以及波斯菊等鮮花盛開,內地山野與庭院 都遍野樹木轉紅、池塘飄著紅葉的十一月,可說是天氣清涼,藍天高張的優美季節,吹在臉上的風不冷不熱, 所以許多人都喜歡在這個季節出遊,就像春天來臨時出門觀賞櫻花盛開一般。在十一月中,有個著名僧侶的忌日,那就是以奇行而成為一代奇僧、名僧的一休和尚。聞名日本的一休和尚享年八十八之高齡,他最後留下了「借來的東西,武個還掉四個,回歸本來空空之一生」這樣的「辭世之和歌」,然後在哈哈大笑生中於距今四百五十八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一日遷化。所以,這個月我們就來緬懷一下一休和尚。

 第九十五代天皇後醍醐天皇是學過日本歷史的人都知道的英明君主,著名的建武中興便是他的政績,他曾召集命令楠木正成公與新四義貞卿等名將與忠臣,發兵討伐在鎌倉幕府擔任職權的逆臣北條高時。北條高時篡奪、掌握幕府實際權力,非常暴虐,而且不忠於朝廷,可說倒行逆施,令人民普遍反感。所以,後醍醐天皇進行建武中興之偉業,獲得民眾之拱手稱賀。但不料足利尊氏卻在此時舉兵叛變朝廷,天皇於是命令義貞與正成率兵前往鎮壓。雙方交兵不幸正成敗北了,最後正成在湊川一役中戰死,足利尊氏等賊君攻到都城來了,醍醐天皇只好暫時遷幸到比叡山,於是足利尊氏脅迫朝廷改奉光明院為新天皇。 之後,後醍醐天皇不得已只好搬到吉野,將皇宮暫時安置在此處,只是不久天皇就駕崩。然後過了四代五十年,一直到後龜山天皇為止,由後醍醐天皇開創,位於吉野的南朝朝廷都持續著,至於位於京都的天皇朝廷,則稱為北朝。這就是日本歷史上唯一的南北朝。其中,南朝(又稱為「吉野朝」、「吉野朝廷」)在楠木一族及新田、北晶等忠臣名將相繼過世之後,勢力就漸漸衰弱下去,之後又在足利部隊不斷侵逼下,許多將士被殺的殺,被降服的降服,也有不少看情勢不可為只好逃到山區隱遁起來。就這樣,在吉野朝做事,支持南朝的勢力越來越少,不得已後龜山天皇便於南朝年號中元八年正月在南殿召集臣民。南殿庭院中植有美麗的梅花,花間有許多黃鶯飛舞、鳴叫,後龜山天皇回頭看了看側侍洞院左衛門左實世卿,對他說了一句「黃鶯之鳴聲正是法華經唱誦的妙音,這是後醍醐天皇法姿的再現,要世間人都要發出菩提心」。說完,後龜山天皇要求實世卿將這句話傳給諸臣,然後自己披上法衣準備出家,恰巧這時候北朝的天子乃是第一百代天皇後小松天皇,他是個非常睿智的君主,自蓉建武元弘年間朝廷分為南北朝以來,雙方的對立使得人民生活非常痛苦,小松天皇趕到不忍心,便決定一定要改變這種對立、爭戰的狀況,便派遣大內左京權大夫 義弘到吉野朝,像南朝傳達和議的訊息。接到和議的邀請時,後龜山天皇非常高興,當場就答應南北兩朝的和睦。之後不久,後龜山天皇還幸京都,到嵯峨的大覺寺遊賞風景,然後將代表皇位的三種神器讓度給後小松天皇,敕命南朝諸臣悉復歸舊職,努力侍奉後小松天皇。於是,兩朝順利地合而為一。接下來,後龜山天皇將宮女及所有侍臣都遣散,讓他們回家,然後他自己在小倉山麓蓋了一間庵室,在此常觀世之無常,修習佛道。

 隨著南北朝的合流,不僅後龜山天皇本人生活的變化,隨侍他身邊的人也多有異動,不少更決定離開都城回到家鄉,其中包括一位名叫「藤」的女性侍從。「藤」的父親是右馬頭藤原顯純,他在後村上天皇時未南朝盡忠而戰死,留下孤女「藤」,後來被洞院實世卿收養。「藤」成年後便到後龜山天皇身旁當侍女,非常盡心盡忠地服侍天皇。只是,當後龜山天皇退位之後, 只留下二、三侍臣,準備潛心休息佛法,其餘侍臣侍妾也只能自謀生計了。但「藤」並不願就此離開天皇,她早已立志繼承父親遺命,全心全力報答聖恩,所以即使離開天皇身邊,她仍暗自許願,希望能等待時機,再度回到天皇身邊。到了明鏡四年春天,後小松天皇的母后通明門院缺少一名宮女,實世卿便推薦「藤」,獲得通明門院的許可,「藤」便又回到都城,住進後宮。然後三月中旬時,有一次通明門院率領許多宮女在宮城庭院中觀賞盛開的櫻花,湊巧後小松天皇也為了賞花而在庭院中櫻樹下擺設賞花宴會,並且演奏管絃樂器。這時候後後小松天皇發現名叫「藤」的侍從琴藝非凡,令他非常喜歡,便要求明門院將這名宮女讓度給他。明門院當場就答應,於是「藤」轉手成為後小松天皇的侍女。至於「藤」也很高興,終於等到這一個接近後小松天皇的機會,於是她利用晚上拿東西去給後小松天皇時順便帶了一把短刀,潛入後宮,但不幸被安倍兼信發現,捕捉了起來,交給後小松天皇。天皇於是訊問她為何想行刺?「藤」則毫不猶豫,坦白地表示自己是打算替後龜山天皇報仇。不料,聽了這番供詞,後小松天皇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讚許「藤」的忠心耿耿,因為即使是改朝換代後繼續服侍後小松天皇的後龜山天皇的男性部下,也幾乎都忘了前朝天皇對於他們的恩德,反而是身為女性的「藤」念念不忘為舊主復仇,真可謂為烈婦之模範。所以,鑒於「藤」忠心烈節方式,後小松天皇便赦免她的罪,命她回到實世卿手下工作。 於是「藤」又回到實世卿身旁,服侍實世卿的日常起居,但「藤」感念後小松天皇的恩德,便決定遁入空門,專心修習佛法。然而不久她就發現自己不能這麼做,因為這時候「藤」肚子漸漸大了起來,而且懷的是後龜山天皇的孩子。到了應永元年一月一日,「藤」剩下了一個男孩,而這男孩不是別人,正是後來名聞全日本的一休和尚。生下一休和尚之後,「藤」卻完全沒有歡喜的表情,因為她知道,這是前朝天皇的子胤,而自己只是一個卑賤的侍妾,卻先後承兩朝天皇之恩澤而不知何以能報答,如今產下這子,只會徒增煩惱。「藤」非常懊惱,如今即使自己出家,也不能解決這些矛盾,報答兩位天皇。想來想去,「藤」終於了解,唯有自己捨棄生命,才能徹底報恩,於是她噙著淚水向襁褓中的一休和尚說道:「孩子啊,我們在凡世的塵緣如今將了,我即將前往西方淨土。如果你聽懂我的話,長大後你要去出家,努力修行以見佛性,開啟智慧,了解人們為什麼必須下地獄,為什麼不必下地獄的原理與道理。就我所知,釋迦摩達一生努力修行,又經歷四十九年的對眾人說法,最後卻強調“自己一個字也沒說”。他的意思是說,凡是佛教信徒,最重要的是以自己的眼睛觀察,以自己的心體會,以自己的腦思考、了解,任何事都不可有妄想與胡亂猜測。所以,我誠惶誠恐地領悟到,九月上旬在千菊丸殿即使回歸到不生不死之身,而且能以此方便之說守護人,也只過如糞蟲一樣無常。甚至,即使熟讀八萬之聖教,我相信只要未有佛性洞見之人,還是無法了解佛法真正的道理。 孩子啊,媽媽就要離開你,這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紀念品了,你要自己保重……」說完,「藤」就在產褥上自殺了。實世卿知道這件事嚇了一跳,但他深知「藤」報效舊君主的意志堅強,所以就對外宣佈是病死,然後隆重地給予下葬。實世卿考慮到王子乃是南朝君王的親生後代,為了不連累到聖上之賢德,他便把一休和尚藏起來,打算秘密地扶養他長大,剛好同僚藤原為員卿之妻子之前所生男嬰過世不久,說實世卿手邊有個男嬰,便來拜託實世卿讓他扶養。實世卿答應了他的要求,而為員卿把一休和尚抱回家後取名為千菊丸,視如己出地非常疼愛他。

  (下)

 母親是「藤」,父親是後龜山天皇的千菊丸順利地成長,他小小的年紀就非常聰明伶俐,喜好讀書習字而不愛玩耍遊樂。八歲時父親為員卿帶他去紫野大德寺真珠庵向養叟禪師參禪,當父親與禪師進行禪問答時,千菊丸坐在一旁聆聽,卻幾乎完全能了解大人們說的話,可說深通禪機,而且當場要求禪師讓他跟隨,他希望立刻就出家。但是,為員卿疼惜千菊丸的英才,不願讓他出家,心願無法完成的千菊丸便決定離家出走,他偷偷溜出門,跑到真珠庵向禪師堅決表達想出家的決心。 禪師聽了非常高興,便前往說服為員卿,花了很大的力氣才獲得為員卿首肯,收千菊丸為弟子,法號是「宗純」。就這樣千菊丸(一休和尚)進了佛門,在養叟禪師身邊學習了各種禪宗教理以及佛教的經典,一休和尚非常認真地在三年內讀破大半禪宗經典與祖師語錄,有很深入的體會。不僅如此,他天生很有禪機與口才,屢屢有令人驚異的想法與看法,叫人耳目一新。當時有個名叫竹齋的居士經常來真珠庵參禪,他特別喜歡宗純的利根,每次來真珠庵都一定要問宗純幾個問題,而每次宗純都當場給他非常奇特又令他滿意的答案。這一天竹齋居士又來到真珠庵,師傅不在,宗純出來迎接,竹齋見面就問他:「紫野近丹波,該如何對?」這句話上聯中有兩種顏色,是不易答的句子,但只見宗純態若自然地回道:「白河鄰黑谷」,當場令竹齋居士心服口服。在養叟禪師門下修行多年,到了一休和尚十五歲時,這一年冬天禪師臥病在床,醫師下的診斷是必須讓病人每晚服用乾鮭魚正的湯汁。知道這件事,宗純就來到病床前禪師提出抗議:「常聽師父說,佛子都不以魚鳥等動物為食物的,如今師父食用鮭魚,起不是破了戒法? 如果是這樣,弟子又如何能繼續留下門下學習?……」不料,禪師聽完只是莞爾笑了笑,「我是老人了,沒關係,但你們年輕人或小孩,如果這樣做,是會被佛祖處罰的。」禪師做完解釋,宗純馬上生氣地反駁:「師父,佛法難道有老幼的差別嗎?」這時候禪師還是面帶微笑地回答:「嗯,我這才要說明其中的道理呢。」「好,就請師父開導,弟子願聞其詳。」這時候只見禪師舉起筷子,敲了一下裝有羹湯的容器,對著容器說:「你原本就像是一塊漂流的枯木,不可能活過來,在水中悠遊,不如就給貧僧吃,當作貧僧修行的佛果。喝!」說完,禪師就一口氣將魚湯喝完。到了隔天早上宗純命令寺院中幫忙的廚師:「禪師想吃早餐,我得趕快做味噌湯,你幫忙準備用具……」然後他自己親自找到菜市場,挑一尾很大的鯉魚買了回來,在真珠庵的廚房立刻就準備下廚,只見宗純左手提著活鯉魚,右手提著尖利的菜刀,眼看著就要把魚活活地削入正沸騰的鍋中。眾僧見此狀都非常驚恐,大家議論紛紛,不知該如何是好,整個廚房外面亂哄哄的。而聽到眾人吵鬧的聲音,禪師好奇事發生了什麼事情,便拄著柺杖來看看,,到現場一問事情原委,立刻非常生氣地責罵宗純:「你這明顯是破戒的行為,你怎麼可以殺魚?好,要是你能講出合理的答案我就不處罰你,否則我手上這枝手杖立刻就要敲碎你的腦袋!」說著,禪師舉起竹杖,就要對著宗純的腦袋捶下子,但宗純一點也不害怕,仍舊穩穩地抓住那尾拼命掙扎的鯉,不顧眾人疑惑的眼光,逕自走入廚房中,邊走邊說道:「你原本就像是一塊漂流的枯木, 不可能逃走再進入水中,反正也逃不掉,不如當作貧僧的食物,給我作羹湯。喝!」說完,宗純拿來一塊木板,把鯉魚放上去,便開始切割鯉魚,然後魚肉一片一片放入滾水的鍋中。這時候養叟禪師便敲了一下柺杖,發出稱讚的聲音:「好,宗純你這回表現很有境界。如果我昨晚吃的鮭魚只是羹湯,那麼今天的鯉魚就真的得到了佛果。只是,禪師這段話對於修禪成就不高的人而言,可能就太過玄虛,不知所云。但深知禪宗典故的人,應該都會記得「南泉斬貓」及「丹霞燒佛」的故事,也就是說,一個不正確修習佛道的人,所作所為都和外道沒什麼差異﹔反之,修行境界高尚者,則可以超脫。由此看來,宗純的修行境界已經是非常高深了。

 前述,一休和尚的乳名是「千菊丸」,後來進入寺院當沙彌,法號是「宗純」,那麼,為何後來大家都以一休和尚稱呼他呢?這是有緣故的,原因是在殺鯉的隔一年夏天時,有一天下午晴朗的天空突然籠罩烏雲,一下子就打起雷電,接下來則是大雨傾盆而下。由於雨勢來得突然,一個帶著眾多女伴,正在進入真珠庵途中的參禪居士便匆匆茫茫衝進寺院來,站在大門下躲雨。湊巧這時候養叟禪師有事要出門,來到門口,見雨勢漸大,正回頭對宗純吩咐事情,要他代替自己去辦。不料禪師才說完,宗純也沒回房拿雨傘,就直接走出門去。禪師感到奇怪,就問宗純為什麼不帶雨具,連在屋簷下躲雨的參禪居士都熱心地提醒他: 「我剛剛在路上被這陣陣雨淋得全身溼透,我看你如果不想成為落湯雞,最好照禪師說的,帶雨具出門比較保險。」但好心的參禪居士說完,宗純仍舊沒有回頭,而只是笑了笑地說道:「我是從有漏路走向無漏路的人,中間短暫的一段休息便是我的人生,既然只是短暫的過程,雨要下就讓它下,風要吹,也讓它吹,又何妨呢?」聽了這段話,禪師舉掌叫好道:「難得你對佛法竟有如此深刻的體會,既然如此,你也不用準備雨具就可出門了。而且,我再給你取一個號,就叫一休好了。」就這樣,從這天之後,人們便漸漸習慣以「一休和尚」的名稱稱呼宗純。這就是「一休禪師」「一休和尚」名稱的由來。

 後來,一休和尚聽說謙翁和尚修行境界很高深,想前往跟隨學習,在取得養叟禪師用意之後,便出發前往西金寺。謙翁和尚就是著名的無國禪師,一向提倡關山派的宗風,乃是當代名滿日本,碩學有德的高僧。一休和尚來到謙翁門下,很快就成為入室弟子,全心全力修行五年之後,一休就獲得謙翁和尚把心要傳給他。然後,應永二十二年一休和尚前往近江之堅田,拜訪華叟禪師,希望華叟收他為徒。不料,華叟和尚拒絕他的要求,甚至連門都不開,把一休擋在門外。但一休不放棄,他決定在門前露宿,而且一連好幾天,絲毫沒有放棄的樣子。在這段期間,華叟禪師有時必須外出做法會,一休知道就趕緊在門口打起坐來,禪師一開門,一休剛好擋在前面,這下子禪師生氣了,他轉頭回去命令侍者:「前幾天在門口叫門的那個和尚又來了,你提一桶水去把他趕回家,不聽就直接從他的頭潑下去!」侍者照著做了,但一休仍不死心, 還是堅決地坐在寺院門口。不久,華叟和尚回來了,發現一休和尚還在,這時候他終於發現,眼前這個年輕僧侶不是平凡僧侶,就決定讓他進門跟隨。就這樣,一休和尚進入華叟和尚門下,幾年之間認真地修行。然後在應永二十五年的某日,他聽到一個盲人講述某妓女王失去平相國入道(平清盛)的恩寵之後出家的故事,又聽到夜鴉之鳴叫,突然徹悟。之後,他的開悟獲得華叟禪師的印證,寫了「一休」兩個大毛筆字祝賀他。到了正長元年六月,華叟禪師遷化,一休為師父守喪十七天之後便回到京都。然後,永亨十二年六月,他接受大德寺如意庵之邀請前往參訪、講學,這時候一休已經相當有名,許多人改稱他為「一休禪師」,受到眾人的愛戴與尊崇。而一休仍不斷努力修行、不斷精進,終於獲得了日後成為一代名僧基礎的學問與智慧。而且,一休經常一舉一動都頗富禪機,令人佩服,因為他相信修行必須動中修,也就是「行動即修行」。當時許多日本禪僧喜歡特立奇行,有的竟特別喜歡假裝滑稽瀟灑,以表現他們的「智慧」,但事實上這些人通常只了解禪的皮毛,沒有掌握到禪的精隨,甚至是誤解了禪。永亨五年,一休禪師被後小松天皇破例召見,到宮中講授禪宗道理,很獲得後小松天皇的信任。之後一休和尚越來越有名,文明六年六月,後小松天皇敕命他前往大德寺擔任第四十七代住持,接續法燈,這時候一休載也不能拒絕天皇美意,繼續雲遊四海了。到了大德寺擔任住持十一年期間,他非常認真經營,但這段期間他漸漸染病而且久久不癒,整個夏天持續發著高燒,最後在永亨 十三年十一月七日病重,於二十一日呵呵大笑聲中遷化,享年八十八歲。一休禪師留下的作品有『狂雲集』,收錄了他的詩偈。(完)

 

  ●會員領收報告(十月中)
金額會員別何年分會員氏名住趾
一金二圓也通常十四年黃阿添東勢街
十三年郭叡靜里港庄
蔡氏金英
一金拾圓也團體齋明堂江澄坤大溪街
一金二圓也通常十四年李清水基隆市
一金五圓也正會員十三年吳乞食
一金二圓也通常陳金木溪湖街
洪滿淨白河庄
朱 柳臺北市
蔡德修阿蓮庄
蘇 古屏東市
十五年薛 掌馬公街
十三年楊 仙基隆市
曾永坤竹山庄
鍾氏匏士林街

  家庭、宗教與婦女     駒則高女校長 山上曹源

 明治維新的鴻業乃是我國歷史上值得大書特書的偉大光榮的紀錄,與此同時。當時爆發廢佛毀釋的風潮,大舉破壞了佛教這個日本文化的重要特色,使得傳統出現斷層,我想這點無論我們如何為明治維新辯論,也很難自圓其說的。甚至可以說,明治維新過程中破壞佛教的行為,是日本歷史上非常少數的敗筆、失敗的紀錄。

 事實就擺在眼前,請大家注意一下,目前我國國民教育的現況,學校教育完全沒有宗教教育,只一昧地偏重五識教育法,結果是:我國國體精華的思想與哲學都被埋沒了,於是,沒有人格涵養與思想洗禮的學生畢業之後,變成否定國家、破壞社會的下逞之徒。這確實是事實,連花了國民眾多血汗稅金教育出來的帝國大學學生,都有不少這種奇怪的學生,真是枉費了國民栽培他們的苦心。

 提到日本人傳統、固有的美德,日本人一向認為自律非常重要,所以即使渴了也不盜飲別人家裡冒出來的泉水,飢餓也不吃不義的「用粟」。這些並不是無中生有的事情,過去日本人是非常以擁有這種風骨節操自傲的,這也就是過去武士即使沒飯吃,也要口中叼根牙籤,不願在別人眼中看起來飢餓無力,這是武士的志氣與高貴格調,也是整個民族優良精神之所在,但如今這種風範還能在年輕人身上找得到嗎?難道這不是很可惜的事情嗎?或許這個時代有不少人會恥笑前面提到的各種日本「古老」的道德傳統,認為有這種想法的人是腦袋生鏽了,跟不上時代了,但在我看來,這正是被當今物質萬能主義病毒侵襲得病的人,才會有這種想法。而很不幸的,生這種病的人非常的多,而他們的思想與信仰,都絕對不是健全的。比如,現在有許多年輕人整天在喊著:「吃不飽啊!沒東西吃啊!」但事實真的如此嗎?這個時代真的有人餓死了嗎?其實,否倒是吃得太飽而生病致死的人居多。所以,那些平日動不動就嫌沒東西吃的人,豈不是無病呻吟嗎?

 另外,談到信仰、信教的自由,在帝國憲法雖然就有一條明確保障國民擁有這些權利。而且為了保護國民都擁有接觸各種宗教、教派的自由與機會,在國民教育中刻意將宗教隔離起來,教材及平日課程,都沒有宗教的部分。只可惜雖然當初有這個美意,只可惜明治時期那些教育家 顯然誤解了教育與宗教必須分離的本意,他們竟多認為教育必須完全與宗教無關,認為宗教不是一個人生命過程中必需的。而這種誤解以及錯誤的觀念,到了昭和時代的今天,還是隨處可見,到處都有這種奇怪觀念的人。所以我想指出的是,明治時期廢佛毀釋這種錯誤思想的傳人,目前還很普遍存在於我們的社會,這是非常值得我們警惕的。

 不過,不論智識偏重主義或物質萬能的信仰者如何排斥、蔑視宗教,其實也不可能真的湮滅宗教。因為宗教情操是人類自古以來就存在的,每個人的心深處,在本性的地方都會有信仰的需要。而且,信仰的心情與奉獻的心,正是推動人類進步最重要的原動力之一。所以,理論上無論在家庭教育、社會教育乃至於學校教育,都應該加入一些宗教情操、信仰心培養的東西才對。這是很明顯的道理,按理說應該從事教育工作的人都了解才對,不用我在此特別強調。例證之一是,在去年全國各種中等學校校長會議上,許多人提出應加強學生宗教信念、宗教心之培養,當場獲得會場一致的認同。由此可知,在教育中培養學生宗教情操,確實是非常重要的。只是,年輕學子宗教信念應在什麼情況下,如何培養,也都是重要且需克服的問題。一般而言,家庭應該是培養年輕人及兒童最重要的「道場」所在,因為這是父母與孩童朝夕相處的地方,因此也是最能涵養孩子品格性情的地方。

 許多人基於自私的利己心而信神拜佛,總是不斷對神佛祈禱希望能滿足自己的一些心願,希望能獲得更多的錢財或某些利益,類似這種作為,絕對不是真正的宗教信仰,因為這樣的人乃是基於利己的慾望滿足,才姑且禮拜、崇敬神佛的。一個證明是,這些為滿足私慾的人只要在拜過某尊神佛卻「無效」之後,立刻就會另尋「高明」,轉拜其他神佛,比如,開始時拜不動明王,不靈驗之後改拜水天宮神,再不靈驗,又改拜其他神明,如此一尊拜過一尊,一生都恓恓惶惶,找不盜可以安身立命的信仰。

 由此可知,即使了解也承認神佛有很大的法力,對神佛非常尊崇,也還不是真正的宗教信仰。為什麼呢?因為大多數人雖然認為神佛有很大的力量,卻都私心認為神佛可以以他們這種力量為我作一些事完成自己的心願,根本不會想說藉由信仰,使自己增強行動的原動力。結果是,舉目所見,佛教徒之中幾乎都是嚮往死後往生極樂世界或昇到天國的﹔不然就是因為害怕死後墮入地獄,所以特別求助此神佛的幫助。這些都只是功利主義的行為,不是真正的宗教信仰。因為真正的宗教信念,特別是真正正信的佛教徒,都必須是有強烈無我觀念與信念才行,沒有無我信念,就談不上有什麼宗教修養。

 如果從宗教信仰的培養過程看,真正的宗教信仰第一步多半是從發出感謝之念出發的。這是很基本的道理,如果一個人對別人,對社會沒有感謝的信念,則由這群人組成的社會,便不可能健全和諧,人們也無法過著幸福快樂的社會生活。事實上,即使是禽獸之間,我們也常發現他們有一種類似報恩的行為。所以,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如果沒有隨時抱著感謝之念,簡直就與禽獸相去無幾。這絕非過言。然而,如何才能培養感謝之念呢?首先,特別是教育子女,如何能使他們由衷地、自然地產生感謝他人的念頭與習慣呢?我想這方面有許多種方法,可以因地制宜,在不同的場合使用不同的方式。其中,我想最有效的作法是,利用每天吃飯的時間,給予他們機會教育。因為吃飯是每個人天天必須做的事情,也是全家人見面、最適合談話的時間,拿來做親子溝通,自然最適合不過了。所以,我國禪宗開祖道之禪師也曾提倡出「赴粥飯法」的主張,說明在食堂中可以進行說法的方法,首先他認為禪宗教徒可以在每次吃飯前進行「五觀之偈」的唱誦修行,培養對別人的感謝之念。這是進入真正信仰生活的有效途徑,所以道之禪師非常重視這項做法。而他所謂的「五觀之偈」則如下:

 一、 想像今天的食物是多少人的貢獻努力,自己才能吃到。

 二、 吃飯前想一想,今天自己是否有德性上的缺失,如果有重大缺失或犯錯,就不吃飯或少吃。

 三、 為了防止精神鬆懈或犯過,必需避免貪食、過食。

 四、 觀想吃飯乃是「果石」,目的是為了治療身體的消瘦。

 五、 告訴自己,吃飯的目的是為了幫助自己成道。換句話說,吃飯只是成道的手段而已。

 以上五個信念與做法,道元禪師把它用漢文偈文表現,他建議佛教徒不妨每次吃飯錢都合掌誦讀這五個偈文。以下,關於五偈文的意涵,以下做更深入的說明:

 一、「計功多少量彼來處」── 這裡所謂「攻」指功果,也就是功德,意思是說,要先算一算自己今天做了多少功德,多少奉獻?這裡的「多少」有強調依自己做功德的量的意思,另外也可以解釋成,吃飯的人應想像眼前的食物是多少人努力耕作、搬運的成果,自己才能在此享受。所以,吃飯時要好想像這些食物從哪裡來,而在這個想像的過程中,人與人透過食物所形成的因緣關係就能更清楚地體會。

 確實,不論五穀雜糧或蔬菜肉類,在進入我們的嘴巴之前,幾乎都是經過許多人的種植、採取、加工、運送與販賣,許多都是耗費許多人汗水才能成為食物的。比如,我們每天吃的米飯,一定是先有人耕田、播種、 移植、施肥、灌溉、除草、防蟲、收割、舂米、洗淨、炊煮……可說為了我們吃一口飯,都要麻煩許多人的工作,許多人的功德,才能進入我們的口中。日本自古以來有「七十二功」的說法,就是強調有食物能食用,可能是多達七十二個人努力的成果。

 事實上,不只米飯、連蔬菜與魚肉類,在這些食物進入我們口中之前,都是不知道多少人流汗辛勞才收成的,因此之故,當我們吃飯時,就不會也不應該抱怨食物不好吃、不夠精美等,相反地,用餐時應抱著感謝、感恩的心情才好。

 或許有人會說,照前面的說法,那些自行耕作五穀雜糧與蔬菜的農民,既然吃的食物都是自己種的,是不是就可以不必感謝別人了呢?事實上,這也是不正確的想法,他們還是要對這些食物抱著感謝之心才行的。為什麼呢?因為即使是自己種的,但只要想想那些食物的來源與產生過程,也就是當你「量彼來處」時就會發現,耕作時不僅經常需要其他人的幫忙,而且,除了耕作的勞力之外,植物要成長,必須先有種子,然後有土地、陽光、 肥料以及雨露的滋潤,才能逐漸發芽、成長、開花結果。所以,除了需有人力栽培之外,還需有大地力量的支持與幫忙,而這些來自大地與自然的力量,是遠超過人類力量所及、難以控制的。這種來自宇宙偉大的力量,不禁令人想法宇宙的靈源如來佛。因此,唯有我們對佛抱著感謝之心,我們才能長久獲得大地的滋潤與保障。所以,從食物產生與製作的過程中,我們很容易就可以感受到許許多多人對於自己的恩德,而且許多事情必需許多人通力合作,才可能完成、做好,因為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是很微小,很弱的,所以我們必須靠別人的幫忙,更重要的是也必須大地的配合,而大地不可思議的偉大力量正代表佛之妙力,大自然美妙的節奏,正是讓我們體驗佛妙力最好的媒介,讓我好深入了解佛之偉大。

 可惜的是,有些人誤以為佛偉大力量的照顧能用一些方法就呼喚的到,比如,有些人會準備一些魚乾或昆布等禮物當作貢品,放在神佛面前,以此祈求神佛幫忙完成自己的某些願望,他們相信,自己既準備了貢獻品,又認真地合掌祈求,則神佛一定會答應幫忙自己。但事實上這是錯誤的想法,因為他們把神當作與人不同地位的存在,彼此成為「相對」世界的一員,所以,人才要向神佛祈求。

 對於這種錯誤想法,道元禪師指出「必須先把自己存在與慾念都忘掉,全心全意投入於佛家信仰中,以佛的思想原則作為自己生活的準則,如此努力實踐,便可不費力地實現真理、 遠離生死輪迴之苦惱,最後成佛」。換句話說,道元禪師告訴我們,真正有信仰的人,便可能與佛合而唯一,而不是人與佛分立為兩邊,一方須有求於另一方。道元禪師的話可說是金玉之言,準備地講出信仰的真諦,而我們唯有隨時隨地放掉自我的執著,全心全力投入佛家信仰與實踐,隨時感謝別人、感恩,如此才是真正有正確信仰的佛陀弟子生活方式。如上所述,當我們能了解每一粥每一飯都代表無數人的努力與功德之後,我們自然就會心存感謝,合掌地感恩,這就是「五觀之偈」第一句「計功多少量彼來處」的真諦,而能體會這種真諦的人,才能安心地取箸多用。

 二、「忖己德性全缺應供」。前述,當每一個人了解眼前的飯菜是無數人辛勤努力幫忙的成果時,就會越發覺得這些飯菜非常貴重,非常珍貴。進一步地,他應該還會想到,既然飯菜如此珍貴難得,則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安心享用?自然難道沒有做錯事或道德上的缺失嗎?自己真的有資格享受別人這種花費「七十二功」做成的食物?……當面對食物的人有這種謙卑的心時,就會越加反省自己是否有做錯事,道德上是否還有值得改進的地方?這就是「五觀之偈」第二句的意義所在。

 過去中國有位著名的百丈禪師說過流傳千古的名言,「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準確地說出這種道理的真義,而且百丈禪師一生也具體地將這種想法忠實地實踐了。百丈禪師這種自我要求之所以偉大,乃是因為我們絕大多數人都會希望如果能夠,最好是不必工作就有飯吃,整天玩耍無憂無慮,飯來張口,茶來伸手,這是天生的惰性使然。 然而,修行的目的無非就是要去除這些毛病,當我們察覺自己有這些問題時,就應該學習百丈禪師的做法,或者想想道元禪師「五觀之偈」的第二句「忖己德性全缺應供」,反省自己是否也屬於好吃懶做之類,好好地自我警惕、精進。

 三、「防心離過貪等為宗」是「五觀之偈」的第三句。如前所述,人門之所以會對各種食物有貪心或依戀的念頭,心思也因之變得多變不定,乃是因為思想被味覺奴役了,心被舌尖操縱控制了。而這種毛病即是人類本能的三大缺點之一,佛家認為每個人最大的缺點有三,即是「貪瞋癡」三毒,其中所謂「貪」,指貪欲與貪心,想要食用某物或佔有某物的念頭。「瞋」則是容易生氣,產生煩惱,「癡」則指愚癡,不了解事物的常理,精神上自我束縛,無法開展、成長。在『明了論』這本佛教書籍中提到,「須先防心之三過。上味者起貪念,中味者起癡念,下味者起瞋念,以是不知慚愧,墮入三惡道。」

 在這裡,「上味」指上等之味,也就是美味的食物。下味則是下等之味,不好吃的食物﹔中味則指中等之味,既不美味,也不至於不能下口。事實上, 幾乎所有的人天生都有執著於美味食物的傾向,而且有一種希望能多吃美味食品的願望。於是,情況比較嚴重的,就會連衣服以及其他值錢的東西拿去典當,只要能吃到好吃的東西就在所不惜,整天追逐美味食品,疲於奔命而不知道反省,不知道自己原來在做蠢事。而有這種問題的人通常會很容易增長貪慾念頭,即使犯罪把別人手中的碗打掉,把食物搶過來也在所不惜。到此階段,這樣的人生命就會陸續出現各種反常的行為,導致一再做錯事而不自覺。比如,當他吃到不美味的食物時,很可能就會生氣起來,甚至把手中的湯匙都憤怒地甩掉,對提供食物的人大吼大叫,責怪別人為什麼弄出這麼難吃的食物。而這種狀況若常發生,漸漸就會養成習慣,只要食物的味道不好,不夠好吃,就動不動生氣,不分青紅皂白地責難別人,整天陷於生氣憤怒的情緒,瞋蔧的火光燃燒個不停,同時也逐漸將自己心性中原本具有的各種喜根燃燒殆盡。總之,味了防止我們因為對於食物產生各種錯誤的想法或念頭,不要因為對於食物美味執著而犯過錯,而產生各種煩惱、癡念甚至犯罪的念頭,最根本的做法即是從頭斬斷對美味食物的依賴與眷戀,這就是「五觀之偈」第三句「防心離過貪等為宗」的用意所在。

 四、「正果事良葉為療形枯」。 「五觀之偈」第四句意思是說,我們最好把食物當作良葉看待,也就是「吃飯」這見事無非只是為了治療身體飢餓的毛病,防範因為過於缺凡食物滋養而整個人枯瘦到生病的地步。因為當我們把平日所食用的物質視為「食物」時,自然就難免想要吃到更好吃、更美味的東西,如此一來也會出現前面提到的問題,即對美味食物念心執著,對於不美味食物產生憤怒怨恨等情緒。反之,如果我們能夠在觀念告訴自己,我們每天吃飯的目的無非是為了醫治飢餓,為了免除形體枯死的危險,也就是食物是一種藥物,就很自然地不會因為在乎食物美味與否產生各種貪、瞋、癡之念頭與煩惱,而能以平常心面對食物,態度平和地面對每一次的用餐。

 近年來營養學的研究越來越盛行,專家學者已經證明發現,即使是所謂的「山珍海味」,並不一定就含有較多較好的營養素。甚至近年來人們在都市或郊區用溫室耕作的蔬菜水果,調查卻發現,這些特別受照顧、特別培育的食物,不僅味道不如其他粗放耕作的農產,連所含的營養素都比較一般農產還少。結果這種,溫室食品只是滿足人們吃非季節性食物的「嘗鮮」、「炫耀」心態,事實上這祇不過虛榮心的追逐遊戲而已。根據研究調查,在溫室中特別培育的「正月茄子」與「正月草莓」,不僅味道比正常季節所產的差,營養素含量與質也降低許多。但為什麼既然有這些缺點,來是有那麼多人喜歡種非季節性的溫室蔬菜,原因不外乎,有消費者喜歡,消費者才不在乎蔬菜營養素高低如何,也不在乎所費比較高,他們只要能吃到一般菜市場買不到的東西,就覺得虛榮心滿足,滿意了。 而我相信,有這種不正常想法的人,絕對不夠格當大國民,因為那根本是有點病態的。所以,追根究底來看,我們每天攝取各種食物,目的在消極方面是為了防止肉體消瘦而死,積極方面則是針對個人不同的體質,採取吸收適當的營養份,使得身體健康有活力,希望能活越久越好。這就是「五觀之偈」第四句「正果事良葉為療形枯」的真諦所在,值得吾人細細思量。

 就一個民族的生存與發展來看,任何國民不論居住在什麼地方,都應有配合、適應當地土地特色的食物食用,才能保存生命、繁榮民族。所以,住在支那的同胞就吃支那地區出產的食物;住在朝鮮地區的同胞,就吃朝鮮當地的食物﹔住在南美的同胞,吃南美地區的特產﹔住南洋地區的,當然也就吃南洋地區出產的食物。如果一個民族或一個集團、一群人沒有充分的食物可食用,當然也就無法繁榮發展。而就我個人所知,在世界各主要民族之中,最能夠因地制宜吃當地食物,最能夠滿足、安於這種飲食方式的,大概就是德國人了。過去我任教的駒澤大學有兩個來自德國的留學生,他們住在學生宿舍,而且從進入學校的的第一天開始, 就和日本人的同學們一樣吃宿舍提供的日式食品,一點都沒有適應不良的樣子。由此可見德國人對於食物這種「隨地隨俗」的信念頗堅定,這也是非常值得我們日本人看齊、學習的地方。

 目前,關於我大日本國國家未來發展的問題,其中人口問題與糧食問題已相當嚴重,不論朝野,幾乎所有有識之士都很憂慮一旦這個問題不能迅速獲得解決,將嚴重影響國家未來的正常發展。這確實是非常惱人的問題,特別是眼前戰局日益擴大,這組問題解決的迫切性更是不斷提高,而我個人認為,要解決這些問題,目前最重要的做法就是,凡是我日本國民,不論移民到哪個國家或地區居住,或者搬到帝國勢力所及之地工作、開墾,都要保持食用當地食品的習慣,如此才能保持剛健強壯的體魄與精神,整個人的能量與氣象都會全面提高。當然,適度的運動也是必須的,所以像登山、游泳、打棒球等等運動,平常就應盡量參與,以保持隨時處在健康的身體狀態,否則一旦國家為了解決日本本土地區人口擁擠、糧食不足問題而希望國民外移時,就比較能夠立刻適應,不會有生存上的困難。尤其是移民南美洲、蒙古及西伯利亞地區,可說是生存條件最差、與日本本土變動最大的地方,如果平日沒有培養健康的體魄,沒養成食用當地生產食物的習慣,一旦真的要移民,又如何能順利適應、不發生困難呢?

 我個人非常喜歡觀賞球賽,特別是棒球球賽,有時雖然天氣炎熱,但比賽的雙方選手仍然能夠揮著汗珠,即使全身濕漉, 也還是認真地比賽著,這真是國民強健體魄的展現,也是最令人賞心悅目的風景啊。同樣的,我也很喜歡看農夫在農田除草、耕田、施肥採桑等工作,看他們那麼認真地工作,就覺得身心隨之振奮起來。這種振奮類似於觀賞球賽,但運動競賽培養的強健體魄與精神,最後仍要投入於工作才有意義,否則光愛運動、不事生產,就很可惜了。所以,有運動好習慣的人應該好好地把運動精神發揮在日常生活的工作上。目前,文部省(教育部)及府縣廳等各級政府單位都相當鼓勵各地方的青年團等團體進行運動競技,在此,我想再舉辦類似運動時,應特別鼓勵年輕人培養正確的積極的運動精神,而且也要告訴他們,不能光是運動,耽溺於各種比賽而荒廢了被派與的工作,如此反而養成懶惰的習慣,就和運動培養人更有活力、更勤勞的初衷背道而馳了。話題有點扯遠了,總之,今天我們討論飲食習慣與國家的發展關係,最重要的就是國民能珍惜食物,並且培養當地栽種、當地食用,並且配合季節與氣候生產的食物材料,如果我們的國民動不動就喊「不喜歡吃小麥飯」、「不喜歡吃小米飯!」,如此挑三撿四任性態度的國民,絕對無法形成健康有力的民族,也無法創造國家未來更光明的前途。所以我們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五觀之偈」中第四句「正果事良葉,為療形枯」的道理,讓國民都能了解到,所有食物的真正價值無非在於醫治吾人之飢渴,防止肉體因枯瘦而死的危險性。而有這種正確觀念的人, 便能夠進一步養成自我要求的習慣與剛健的氣魄。我相信,這種做法對於任何國民都是非常重要的。而要培養這種健康、正確的生活習慣,最重要、最有效果的做法大概就是身為家庭主婦的女性母親能在日常生活中親自作為孩子的示範,讓孩子們在耳濡目染中漸漸地習慣這種生活方式,學習正確的知識與做法,久而久之就會變成第二天性,終生實踐,受益不盡。

 也許有人會認為道元禪師這種把食物認為是治療身體,防止枯瘦的想法太消極,因為為了持續我們的健康,增進身心的能量,我們當然必須從每天的食物中攝取能量才行。從這個角度看,吃飯這種行為,還事有積極意義的。進一步探討,我們每個人所需的營養素雖然大致相同,但也有細微的差異。事實上,人類的體質通常會隨居住當地出產的食物而改變,也就是說,當地出產最多什麼樣的食物,就可能造成食用這些食物的人產生某種體質。而不同時物出產在不同的地方,主要是由各地不同氣候與地勢造成的。舉個例子,歐洲地區適合生長的糧食,不一定適合在亞洲生產,因此,這些食物也未必適合東方人食用,吃了也比較無法完全吸收。同樣的,適合肥胖人吃的東西,也未必適合瘦的人吃,消化與吸收狀況都可能有很大的差異。再舉類似的例子,即使同樣是鳥類, 老鷹喜歡也只適合吃小鳥等葷食,小鳥卻使適合吃也果子與種子等植物性食物﹔但燕子則專門喜歡吃小蟲。不過,鳥類之中也有專門喜歡吃魚類的,比如野鴨類。與此類似的,同樣是人類,居住在寒帶地方的人,平日非得靠食用富含脂肪的肉類,不足以保存足夠的熱能與體力。反之,像印度這樣炎熱的熱帶地區居民,就不適合吃高熱量的肉類,而傾向食用果實、蔬菜、榖類和水果之類的植物食品。由此觀之,位處溫帶地區的日本人,還是最好選擇適合在溫帶食用的食物,才能達到滋養身體的目的。

 近年來日本人之中漸漸出現了一些極端殘忍酷薄的犯罪者,而且數目有日漸增加之勢,我在想,這會不會和日常食物有很大的關係?也就是說,自從明治維新以來,日本大量吸收西洋文明,由於一下子接觸,許多人根本來不及選擇,就囫圇吞棗地引進許多西方人的生活方式與飲食方法,而且一昧地認為西洋人的東西就比較優美、比較有價值,相對地日本的一切則一文不值。在這種完全沒有經過深思、仔細選擇,也沒有任何批判的崇洋風氣下,許多我們自從祖先許多代以前就流傳下來的經驗,有關如何適應日本這塊東洋溫帶土地的生活方式以及日常習慣的食物,幾乎都在很短的時間內紛紛被國民放棄,人們爭相向洋人看齊, 毫無節制地也大吃牛肉,大吃豬肉起來。結果,原先幾乎不太吃肉脾氣溫和的日本人似乎也因此變得有點殘忍,有點像野獸那樣具有暴戾傾向。所以在我看來,這個問題非常嚴重,甚至和整個民族與國家未來的發展是否能保持昌盛,有很密切的關係。當然,照目前的情況看,未來的發展實在令人憂慮,所以,未雨綢繆,我認為全國國民都應及早正視這個問題,找出對策與解決的方法。

 總而言之,我日本國民應盡可能食用適合日本這塊風土,自從我們祖先許多以前大家就常使用的食物,這才是真正能去除飢餓、保持健康,使民族持續發展的方法。也就是說,西洋人治療他們身體飢渴的良藥、的食物,就是適合日本人食用,對日本人也是一種良藥,是很大的錯誤想法。所以,我們應仔細選擇適合我們日本人的食物,才能真正治療我們身體的飢渴,這點須隨時謹記,不可或忘,而且就是「五觀之偈」第四句「正果事良葉,為療形枯」的真意所在。

 五、 故,今受此食。所謂「成道」,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乃是成就修行的「道」,而整句話的意思則是「我們每天吃飯的目的,無非是為了能成就作為一個人的大覺悟、大道」換言之,雖然「五觀之偈」第五句強調我們攝取食物的目的在於 「醫飢渴、療形枯」,但如此做法縱然可以使人長生百歲,但一個人即使長命百歲,如果沒有什麼作為,又有什麼意義?因此,長命百歲並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應該是追求作為一個人生命的最大價值與意義。但很不幸的,平常幾乎絕大多數的人都忘了這項道理與目標,而盲目地追逐滿足食慾,把幫助追求人生意義,實現人生目標的手段─食物─視為目的,結果是本末倒置,整天吃得飽飽的,看起來很健康強壯,一輩子卻無所事事,混混噩噩地過日子。

 至於,什麼才是人生真正的目標與價值所在,簡單講就是「成道」,也就是實現,成就人世間最可貴、最高價值的道,實踐推動天地之間最真實、最偉大的大道。可以這麼說,如果我們不努力成就這種道而過一生,則死亡時就會像租借房子卻沒付房租就搬離開一樣。而活了一生卻沒對世間做相對的報酬與貢獻,事實上是比不付房租更差勁的行為。然而,人世間最高層次,最偉大的道是什麼呢?天地之間的大道又是什麼呢?首先,簡單講,這種大道不能只靠嘴巴說說就算數,也不能寫成文章就以為已經完成,最重要的親身加以實踐。實際地把它化為日常生活行為的內涵。因為原本「道」這種東西並不是理解、思想上的對象物而已,而是貨真價實必須加以實踐才行的對象物。而且,不論貧賤富貴,不論男女老或幼,任何人都能自由第接近「道」,自由地將它實現在自己的生活之中。 換句話,並不是有產者才能得道,實現道,無產者就不可能達到這個目標﹔也不可能說美貌的人才能接近道,醜婦就與道無緣﹔也不是學者,有受教育的人才能了解道、實踐道,不識字的人就不能了解道。而且,也並不是只有西洋人能接觸道,理解道並加以實踐,東方人一樣有這種能力與可能性﹔同樣的,也不一定只有年輕人可以接受道的觀念,將之付之實現,年老的人同樣有這種機會的。由此可知,凡是貫通東方與西方,不論男女老幼、智愚壯弱的人,都能夠理解,都有機會加以實踐的人生最真實的道理,就是我們這裡所謂的「道」。因此之故,「道」也可以說是不受時間限制,不分古今,昨日與今日,不受空間限制,不分空間限制,不分哪個地方的人,都能體驗道,實踐道。釋尊曾經說,他在三十五歲時「成道」,然後一直到八十歲入滅時為止的四十五年間,則持續闡釋「道」的內容,帶領更多人將「道」更具體,更徹底地實踐出來。到底釋尊在此所謂的「道」意指為何?「道」是什麼意思,什麼內涵,恐怕一般人有各式各樣不同的解釋,當然也會有許多誤解。其中有人說,男子有男子之道,女子有女子之道;為人雙親有雙親應守之道,為人子者也有為人子之道;為人君者有為君之道,為人民者亦有為臣之道;為人師者有為師之道,為人弟子者同樣有為人弟子之道;農民有農民應守之道,商人也有商人經商之道……道可以說千種萬種,每種不同身份的人都有其應守之道,而許多許多的道之中,又有貫通其中,最根本的道理。 如果沒有這種統慣性的道理,則君之道必將與臣之道衝突,為丈夫者之道也很容易與為太太者之道矛盾,如此一來,不論社會的秩序與家庭的和諧等等人際間的關係,都將出現重大破綻,無法順暢地運轉。所以,幸好有這種貫穿天地之間又可適用於所有不同人種、人群的大道理,才能調和各種衝突與矛盾,使得人世間形成和諧共榮的局面。這種至高偉大、至靈妙不可思議,有人稱之為最崇高、最不能超越的「天」﹔有人稱之為語言最難形容、最神奇、靈驗的「神」﹔也有人稱之為能遠離一切迷妄、使人精神意志與思想都昭昭靈靈的「佛」。而不論是「天」、「神」、或「佛」,它代表的是萬古以來一切生命常住不變,永遠遵行的道理,所以,有人又把它稱為「如來」。至於如果是我們能體會這種至高至尊的大道理,並且誠心誠意地加以實踐,我們和這種絕對、普通的道理合而唯一,從此消除自己與他人之間狹隘的偏見與私心,使得當事人的身心都達到佛家的境界,這便是「成道」,也就是成就了無上的佛道。然後,當我探討人為何每天必須吃兩餐、三餐的問題時,答案就變得很清楚,很簡單了,那就是吃飯的真正目的無非就是為了想成就人間最高的道,實踐天地間最偉大的道。我想這個道理大家都應該記得,不要忘記。也就是,我們不能忽略這個事實:人類每天吃飯的目的, 無非就是為了讓自己在宇宙中的生活更愉快,更充實,使自己的人生更有意義。由此,我們便可完全了解「五觀之偈」第五句「為成道故今受此食」的意思。所以,我們每個人不妨每天三餐吃飯錢都合掌觀想前述的「五觀之偈」,好好了解偈文的意義並自我反省,然後才取筷子吃飯。而且,吃飽了之後還要合掌暗誦:「吃飽了,真正感謝。」如此,透過每天的吃飯,我們也可以同時對社會、對人群、對天地表達感謝之意,如此養成習慣之後,也會漸漸形成健全真摯的宗教信念。當然,要實現這樣的理念,最好、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本文開頭說的,作為家庭主婦的婦女,不妨利用每天吃飯的時間對家人特別是孩子們,講述有關「五觀之偈」及吃飯須感恩的原由,如此一來,即使只是家庭主婦,相信也能發揮最大的教育功能。

 

  撲滅淫祠邪教信奉日本佛教 獅頭山佛教護國團創會式

 竹南郡獅頭山佛教護國團的創會式於五日上午十時起在勸化堂開善寺舉行,在來賓曹洞宗台灣布教總監高田志師、郡下各街庄長、地方官紳熱烈參與觀禮下,三百餘名的團員道了開會時刻便一起就位,合唱國歌,接著又進行遙拜皇居與遙拜神宮之儀式,然後由林清文先生進行開會的致詞,在由管理人總代白山庄山報告本團創立經過。接下來白山氏就議長席,開始審議佛教護國團的團則,逐一討論。由於會員共識頗高,討論過程相當順暢,快速,很快就表決全部原案通過。按照大家的相互推舉,決定團長由田中應海氏擔任。於是田中先生上台簡短致詞,在由田中先生以團長的職責指定本團之顧問、理事、評議員,分別由高田老師、秋山頭分庄長、高成郵便局長等人擔任。同樣的,高田、秋山頭、高城等幾位也都上台簡短致詞。接下來遊大會朗讀個界對本會召開的賀電,然後由林管理人進行閉幕致詞,會議便在中午十二點半結束。以下則介紹本團設立之綱要。大體上,這份綱要可說是針對時局發展與國家狀況而產生的。

一、 吾等都願努力撲滅已成為皇民化運動障礙的淫祠與邪教,積極信奉,傳布王法一本的正信日本佛教,祝禱天皇聖壽萬歲,盡力扶翼皇運昌隆、國體昌隆。

一、吾等皆願率先努力涵養敬神崇祖之信念,作為社會大眾學習之模範。

一、吾等皆非常感念國家社會栽培養育的恩澤,並且願挺身而出盡忠報國,作為前線戰士的最後後盾。

一、我等皆相信,任何物質都是天地自然之惠澤所賜,國家社會之恩所生,因此,當我們利用任何物品時,都願意抱著最大的感謝之心。

一、對於我們都願意用最誠懇、最尊敬的態度看待各種節慶活動,以感恩抱謝的精神加以實踐,以此作為社會大眾之模範。

一、我們都願意根據佛陀的教法,仔細認真地進行葬禮,去除一般人常見的虛榮,以真實的態度面對死亡。

 會議結束之後,經過午餐及休息,於五日下午二時半開始進行為期五天的集體坐禪與佛教講習,作為竹南郡獅頭山佛教護國團創立的紀念,主題則是在戰時體制下如何配合皇民化運動,體現作為皇民一份子的修養坐禪。活動地點同樣是開善寺,參加人員三十名,經過五天順利的研習,於九日舉行講習結業式。經過這五天充實的研習活動,參與者皆認為頗有意義、很有收穫。研習活動結束後竹南郡獅頭山佛教護國團並於九日中午十二時三十分起舉行「祈願祭」,現場有眾多地方官紳及信徒、護國團團員數百名參列。祭典中除了祈求國威宣揚、武運長久之外,還進行對在支那事變(盧溝橋事變)中陣亡將士之追悼會。該祭典於午後一時半結束。(一○、八、台灣新聞)

  大道無言     李世傑

 佛教在哲學方面有很多內容,從因緣論、阿賴耶緣起、真如緣起到法界緣起,可以說非常豐富,非常精深。此外,在宗教方面,包括倫理思想與主張,實踐的要求以及對社會的看法與參與,都有很不錯的參與方式與見解,因此,佛教絕對不單是一般的宗教而已,我們甚至可以說,佛教中有我們要的一切真理與道德,「佛教就是一切」。換句話說,遍滿盡十方世界的各種生命本身,都是佛法的變身,在婆娑世界的暫時顯現,而其根本的中心與原理則是以佛陀為中心、所謂的「佛教」。許多人認為真理存在於語言之中,言語文章足以表達、展現普遍的真理,但這完完全全是誤解,事實上,真正的真理是像維摩諸經說的那樣,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因此只能在靜默中體會。不過,雖然說真理與宇宙的真相是無法言說也就是「大道無言」,但還是可以用分析的方法大致描述其內涵,所謂「引言而道顯」,就是這個意思。換句話說,如果真理與真實的難以掌握稱為「真空」的話,則後者分析描述的作法,可稱之為妙有。因此,以下針對「真空與妙有」的內容與關係,從哲學的角度作深入的探討。 雖然向來宗教與哲學常常彼此有爭論,但事實者兩者是兄弟關係,用幾何學的例子來看,如果哲學是證明的話,則宗教便可認為是結論。而且,哲學的終極真理和宗教的最高目的幾乎是一體的兩面,沒有什麼差異。所以,成為哲學家或宗教加,通常只是一步之差,兩者之間,有太多的類似處。總而言之,哲學與宗教兩者之間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因為兩者都是以追求人生的最高、最根本真理與真實為目標,都是以建立當事人正確的人生觀為目的,因此,不論從出發點來看,還是從結果來看,哲學與宗教都非常類似。這種現象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得到解釋,那就宗教與哲學觀察與討論的目的、對象,都是宇宙觀與人生,也就是在起步上兩者是完全一致的,只是,在探討宇宙與人生的方法與過程上,哲學家與宗教學家、宗教家會依照不同文化的發展與不同進度與專長的學術研究背景進行討論,於此產生的宗教人生觀與哲學人生觀,才可能有不同的看法。過去宗教與哲學之間若說有所爭執或爭論,幾乎也都集中在這個層次與範圍。從歷史的發展過程看, 在早期的古印度時代,哲學和宗教是同樣的東西,也就是古印度人認為,哲學是宗教的內容與意涵,宗教則是哲學的歸趨與結果,兩者互為因果的關係。由這個角度觀察,佛教從整體內容看,乃是一個自成完整組織的「哲學系統」,而佛教哲學的歸結點以及落實實踐,便名為「宗教」。所以,有的人依自己的偏好與專攻程度定義哲學與宗教,都可能產生狹義與廣義兩種區別。從廣義的角度看,宗教是由什麼構成的?含有什麼要素?在目前學術研究發達的情況下,經過各種細密、深入的研究,許多既成的傳統宗教可說只剩下形骸,因為除了還剩下「宗教」的名稱之外,其內涵幾乎都已經被其他學科吸收涵括。因此有人便疑問,在目前科學發展日新月異的情況下,宗教是否還有存在的價值與意義。首先,宗教能經得起各種現在知識的挑戰與質疑嗎?更何況即使宗教也能用現代新式知識體系與語彙表達傳播,恐怕也就產生質變,不再是傳統特有意義的宗教了。由此看來,宗教未來的發展,甚至「宗教未來還可不可能繼續存在?」都是令人好奇的問題。換言之,宗教的未來發展是存在著重大的危機,而這也是當今我們討論宗教時,不能不多加注意的問題。限於篇幅,無法再深入討論,他日再針對「宗教之未來性」略抒己見,並就教於各位讀者。

  逸話集

  那須也別莊之溫泉

 故乃木大將在位於那須野的別莊後面,有一條清淺的小溪,溪水非常甘美、清澈,大將非常喜歡,不只夏天,即使嚴寒的冬天也很喜歡跳進小溪中,進行暢快的晨泳。

 不過,雖然能自由自在地在小溪中游泳,但他用水時卻非常節儉,比如,每天早上他來到溪邊會先舀一杯水含一口水漱口並刷牙,然後用少量的水洗雙眼,又用少量的水洗整個臉。結果,僅僅用一杯水,大將就完成了早上的盥洗工作。

對這種節約的做法,大將的說法是:「在前線戰地,大家不都是這樣做的嗎?一杯水就夠了。」

 由此可見,大將律己甚嚴的作風不分在前線或國內,都是始終如一的。而大將平常這個好習慣經常在戰場上發揮作用,比如日俄戰爭時一度日軍限於極度缺水的狀態,許多官兵都渴水難當,但這時候大將卻處之泰然,因為他平時用水量就很小。

  勞動的可貴與令人尊敬

 在滑鐵盧一役中慘敗而被留放到聖赫雷那島的拿破崙,有一天和某婦女一起在小路上散步。

 這時候遠遠迎面走來一個背著重物的農民,很吃力地一步一步走近來。

 由於道路很狹窄, 不容三個人錯身而過,因此必須有人讓路,,但與拿破崙在一起的婦女是個驕傲的女性堅持不讓路,仍舊筆直地往前走。

 不料這時候拿破崙突然拉住這個好面子的女性,一起閃道路邊,並告訴她:「小姐,我們可不能不尊敬勞動者呀!更何況尊敬勞動者是很好的美德,又不會傷害到自己的身分地位與威嚴,你說是嗎?」

 拿破崙這一說,那婦人立刻面紅耳赤,非常慚愧。

  庭院的掃除

 千利休還是孩童的時候,曾跟隨泉卅界的紹鷗學習茶道。有一天,師父紹鷗對他說:「利休啊,今天有客人要來,你把庭院打掃一下。」

 於是,利休很快地把庭院打掃的一塵不染。這時候千利休突然注意到這樣有點問題,便走道紅葉樹幹旁用力搖了搖樹幹,讓樹葉一片、兩片飄落下來,紅紅的葉片落在地上,相當美觀又有美麗風情。 看著這幾片楓葉,利休高興地說:「師父,庭院的掃除已經完成了。」

  首相與料理人虎松

 「原敬首相在東京車站被刺殺了!」聽到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時,在東京市濱町經營傳統常盤地區日本料理的高橋虎松大受震撼,正在準備營業的他立刻將菜刀丟到庭院中,也等不及等電車或公車,就用跑的一口氣衝到原敬首相位於芝區的官邸。當時首相官邸周圍已經被警方人員重重地封鎖,虎松也顧不了那麼多,一直想衝進官邸中,不料因此竟被警方抓了起來。

 他嚇了一跳,拼命喊冤:「我是冤枉的,我不是壞人呀!我叫做高橋虎松,在濱盯經營常盤料理專門店,看到號外才跑過來的。我不是犯人,而且,原敬首相是我的長輩,我必須進去看他,請讓我進去!」

 高橋虎松急得哭了起來,他苦苦懇求警官放行,但是他們完全不理會他的要求。 所幸這時候現場有位認識高橋虎松的官員,證明虎松確實是原敬總理的後輩,便讓他進大門。而進去之後,虎松知道號外報導的內容是真的,就當場難過得痛哭起來。

 原來,高橋虎松和原敬首相都是盛岡人,當虎松在故鄉的料理店當廚師時,原敬就很賞識虎松的手藝,不斷給他鼓勵。然後,當後來原敬先生到東京發展時,也就建議虎松也到東京工作。由此可見,原敬首相對於年輕人虎松的親切體貼與熱心照顧。

 「虎松,最近生意如何?」首相每次來他的常盤料理店,總是對虎松關心非常,而十分感念首相的虎松則在首相將回去時,一定送到門口。

 有一天在常盤料理店夜宴完後,即坐上轎車回去時,這位平民宰相又回過頭來看了看,卻沒看到虎松,就對隨從問道:「虎松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可不可以叫他來一下?」於是,隨從去把虎松找來, 虎松趕緊來到車旁,只見首相非常慈祥地帶著微笑對虎松說:「你在東京過得很辛苦吧?要不要回盛岡?」首相的聲音,就像父親關懷孩子一樣。

 「不,我一點也不辛苦,過得很好呢。不僅如此,我決定以後要更努力,把工作做得更好。」虎松很認真地說道。「好,聽你這樣說,我很高興。你好好加油吧。」

 原敬首相對虎松大加鼓勵,給予虎松非常大的心理支持。當然,一個廚師能得到總理大臣如此厚愛,經常有機會和他交談,虎松變成許多人欽羨、好奇的對象。在這種情況下,接到凶報虎松立刻衝到首相官邸,也就理所當然了。

 然後,原敬首相被刺殺的消息也傳回到盛岡的故鄉,老家本宮村的村民無不悲傷難抑,如同喪失自己的親人一般。還有不少店家主動歇業,在店前懸掛吊旗,有的酒店或有放音樂的商店,也暫停幾天不撥放音樂,不吃酒肉。

 然後到了舉行葬禮那一天,在東京舉行正式的告別式之後,故鄉盛岡本宮村加上先北町、青物町、先北町、原川町等地居民, 都聚集到原敬首相父親吉田直翁墓碑所在的長松寺,舉行聯合追悼會。在追悼儀式中,眾人都淚不成聲,其中有個老人對著眾人說道:「對於我們村民而言,過世了的原敬先生,可說就是佛陀般的偉大啊。」老人忍著啜泣的淚水,向首相靈位燒了一柱香之後,又說:「大家都來,都來向首相上一柱香,供一束花吧。」

 說著,老人拿起一束須彌垣之菊,於是現場的二千人也都手持菊花,跟隨在老人後面從追悼會會場走向首相的墓地去。

 不久,一群人來到墓地前,民眾一一將手中的菊花獻到墓碑前,形成整片潔白、莊嚴的花海,而這片花海正代表原敬首相生前對於村民關懷的美意,也代表著無數居民對他的懷念與景仰。

  三里之道與一文

 位於宇治黃薛山的鐵眼禪師在年輕修業時總是每天從宇宙走到京都五條橋下扥缽。

 有一天,當鐵眼和尚站在橋畔請求往來如織的行人施捨時,有位裝扮非常威嚴的武士騎著高大的駿馬出現了,當武士來到和尚面前時,和尚對他說:「這位武士,你也施捨一下吧。」和尚語氣平和卻堅定地說著,同時如往例地將鐵缽端到武士的坐騎。不料坐在馬背上的武士根本不理會鐵眼和尚,頭也沒低下來看看和尚,就「啪!」地用力蹲了一下馬側腹,倏─地策馬往東奔馳。不料鐵眼和尚並不死心,盡管身著袈裟他仍捧著鐵缽拼命地追趕,眼看著一百公尺、二百公尺過去了,武士沒有停下來,和尚也沒有放棄的跡象,兩人一前一後繼續往東奔去,很快就經過了一里路。但即使和尚拼命喘著追趕著,武士仍然對他不理不睬,而和尚也毫不氣餒,並且堅忍不拔地對武士大喊:「喂!不論你跑多遠,我一定追到為止。我不會放棄的,你要知道。」

 結果這兩個人一路從京都跑到三里江洲之大津町, 這時候武士才地一次回頭狠狠地瞪了瞪鐵眼和尚說道:「你這個乞丐和尚,混蛋!」才罵完,他從懷裡取出一枚一文的鏸錢,而且用力擲在和尚的臉頰上。不料,和尚不僅沒有生氣,還高興地跪了下來趕緊將那一文錢珍重非常地收起來興奮地說道:「所以我就說嘛,人不能放棄最初的願望,即使跑了三里路,但我還是順利要到這一文錢的喜捨了。」鐵眼和尚高興之餘,竟留下了眼淚。

  風外慧薰的怪力

 相卅直鶴山的岩窟中住著一位身纏破法衣的和尚,他整天有空就打坐禪,等到覺得餓了,就下山到村中扥缽。村民看到他出現,紛紛猜測這可能是一位乞丐。畢竟這傢伙衣服破爛到幾乎不能蔽體的程度,實在很難令人發出敬意,因此扥缽所得極少,即使有食物, 也都是一些吃剩下的芋頭屑片、葉端切碎的碎片以及麥飯剩飯等等。不過,那看起來像是乞丐的出家人並沒有不滿意的表情,仍舊歡喜地把村民施捨給他的食物一下子就吃得精光。村民看了有點吃驚,有的則暗暗生出看不起和尚、想欺負他的念頭。

 有一天,當和尚又來到村中扥缽時突然下起西北雨,和尚並沒有攜帶雨具,但即使雨越下越大,他仍然沒有驚慌的表情。這時候和尚注意到身旁有塊扁平的石頭,雖然石頭重量大概有接近一百貫(四十公斤),和尚卻輕輕鬆鬆就把石頭舉起來遮在頭上。結果,石頭被他當作斗笠,一路撐著走,臉上卻一點也沒有吃力的表情。村民見此情景,個個嚇得目瞪口呆,這才知道眼前之和尚非平凡人物。事實上,他正是名聞天下的高僧風外慧薰,居民一問知道這件事,又大大地吃了一驚。

  小野友次郎的苦學

 三井銀行的高級幹部、日本商業界著名的小野友次郎和軍神廣瀨中佐 (中校)同樣都是出身於豐厚的竹田町。小野的父親是耶馬溪畔傳統的農家,母親則是由四國前來巡迴販售物品的家族。由此看來,小野友次郎的出身相當低,一點也沒有值得驕傲的家系。但他從小志氣高昂,又憑著不懈的苦學以及堅定的信念,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小野友次郎少年時代由於家境非常貧困,他雖然上了小學卻繳不起學費,不得已只好辦理退學。但他從很小就非常喜歡唸書,所以即使回家幫忙家裡工作賺錢,仍然利用下班後的時間,跟隨母親親族中一位曾經讀過書的長輩唸書,並有空就前往寺院及其他可以學習唸書的地方,漸漸地就學會了讀漢書的能力。

 友次郎又想到,只跟父親在家裡耕種,恐怕學習不到新的技藝。所以,他另外利用時間到附近一家染房,學習在布上畫畫的技術。這時候的友次郎才十一歲而已。又過了一陣子,家裡的經濟狀況稍有改善,父親決定讓友次郎繼續上學,所以雖然比較晚了,仍然回到低年級的課程,重新學習。而友次郎體念家裡仍然貧窮,所以下課回家之後,他除了下田幫忙之外,也從事空米袋的買賣以及餅乾糖果的小販工作。他甚至到甜酒商店打工,學習賣酒。

 幾年友次郎稍長大之後,課餘進入官廳當工友,後來又成為學校夜間的工友,而他仍不斷努力學習,學問頗佳便成為附近一所小學的教員。有了這份工作之後,友次郎為家裡解決了不少經濟上的問題。但沒過幾年,明治十五年當友次郎十九歲時,他斷然下定決心,考入慶應塾(大學)。

 重新成為學生的友次郎經濟非常拮据,好不容易擠出三元交了學費之後,身邊已經幾乎沒什麼錢,只好整天啃著麵包,偶爾才之一頓非常便宜、一客一錢的飯。有時候為了讓肚子有飽脹的感覺,他每三餐就有一餐只吃地瓜。當然,在此狀況下,友次郎也沒什麼錢買衣服,結果到了冬天,仍然只能將三件單薄的衣服全部穿在身上勉強取暖,如果還是冷得不得了,酒有空就揮舞竹刀,讓身體溫暖些。廣瀨中佐(中校)的兄長勝比古先生剛好也是慶應的學生,他發現有次郎如此窮困之後,便把自己身上穿的襯衫脫下來,送給友次郎。

 如此,在幾年連持續不斷的刻苦學習之後,友次郎終於在學問上有了不錯的基礎,畢業後進入商界,也憑藉著過人的努力與毅力,終於成就了不凡的事業,成為全國首屈一指三井銀行的重要核心董事,真可未曾嚐遍辛酸的人才知道甜滋味。

  吳鳳廟物語     曾景來

  一、 義人吳鳳之廟

 吳鳳廟的沿革 台南卅下舊跡之中,位於嘉義郡中埔庄社口五五二番地的吳鳳公之廟,之前曾名為吳鳳祠、成仁廟及吳鳳公廟。昭和九年六月二十七日得到台南卅政府的指令許可之後,改稱為「吳鳳廟」。(從嘉義市區有巴士經過吳鳳廟)。這間廟的祭神之中,除了主神吳鳳公之外,還有吳鳳娘(良德夫人)、虎爺、上帝爺、太子爺等配祀的神。整座吳鳳廟建築的部分約有百坪左右,建築相當美觀。所屬財產的有正門廣場三百二十坪以及廟產附近的四千六百六十坪地。除此之外,該廟還擁有山林土地約九甲左右。吳鳳神的例祭日是三月十日與八月十日(不過,在總督府備付寺廟紀錄中為三月三日及八月三日),一天是誕辰,一天是成道日,紀念吳鳳的誕生與成道。

 本廟創建於大正六年左右,詳細的日期根據總督府「寺廟台帳」中的相關紀錄為「不詳」。 不過,後來又補記載為「乾隆三十三年十一月左右」為吳鳳廟首建日期。根據後一項記載,有人推定,吳鳳應當是這年八日過世,因為傳說吳鳳廟是在吳鳳過世三個月後興建的。不過,根據「吳鳳廟改建委員會」刊行的『吳鳳』記載,吳鳳過世之後,景仰他德性的村民便聚集協議,決定以接掌吳鳳留下來通事職位的楊秘為中心,聚集眾的資金,之後便於嘉慶末期(吳鳳過世後約五十年),才在社口的舊公廟原址上建廟,祭祀吳鳳的英靈。這便是吳鳳廟首建的另一種版本。

 之後,據說吳鳳廟有長期香火鼎盛,每年八月十日(台帳記載為三日)都舉行盛大的紀念儀式。不過,日子久了,人們對於吳鳳的敬仰與崇信似乎漸漸退燒,吳鳳廟也漸漸傾頹。於是到了光緒十八年(前記的『吳鳳』認為是光緒十年),村民再集資加以重修。後來到了明治三十九年(一九○七)嘉義地方發生大地震,整座吳鳳廟也完全倒塌,神位與神像只好暫時搬回管理人家裡安置。 之後,明治四十三年(台帳記載為四十二年)津田嘉義廳長隻到吳鳳的事蹟之後,非常敬仰吳鳳的高義與英勇事蹟,仔細探究之後便將吳鳳的傳記刊行給社會大眾知道,另一方面津田又支助管理人羅才、黃永美、張好、陳為政等人,希望他們好好地管理吳鳳廟。接著,當時總管原住民事務的「蕃物總長」大津麟平到嘉義巡視,聽到有關吳鳳仁義與德望的事情,便提議改建吳鳳廟。四十四年十月改建的申請得到嘉義廳的許可,又在嘉義地區募集四千元,立刻於十一月五日開工,在隔年五月八日竣工,再於隔一年也就是大正二年三月由佐久間左馬太總都親自蒞臨主持落成典禮,並且獻上總督題字的「殺身成仁」匾額。到了大正末期,吳鳳廟的建物因為風雨及蟻害的緣故,腐蝕得很嚴重。但十幾年來重修吳鳳廟的結果,不僅民眾漸漸越來越多人知道吳鳳的偉大事蹟,景慕吳鳳的偉大神德﹔同時在時勢推移下,吳鳳的偉大事蹟更有必要宣傳給所有國民知道,作為導正國民思想的方法,所以,大正十四年荒木嘉義郡守為了再次改建吳鳳廟,便打算募集八萬元,但因為種種狀況不順遂,八萬資金還沒募集,荒木郡守已被調職他處。倒是接任的佐藤郡守仍繼承荒木的工作,到處奔走募集資金,終於完成勸募目標而開工,然後在昭和六年終於完成了莊嚴美麗的新廟。落成儀式在十二月二十三日盛大舉行, 當日太田總督親自參列主持儀式,並奉上「流芳後世」之匾額。新修完成的這間吳鳳廟有廟頭的「阿里山忠王廟」匾額,造型優美;有吳鳳手持長劍、腰跨白馬的神像雕像;有「皇清阿里山通事安撫有功吳諱鳳公神位」之靈牌等等,都十分令人景仰、追思吳鳳當初偉大的義行。而嶄新雄偉、美輪美奐的新廟完成之後,民眾更是雲集,使吳鳳之英靈神威更加大放光輝。根據統計,自從佐久間總督臨席以來,除了蕃人、本島人(台灣人)加上日本內地來吳鳳廟朝拜的民眾,每年都有一萬人以上。而且,每到了例祭日,包括地方官紳、小公學校之師生,前往祭拜,參加祭典的人,每次都達到兩千人之多。

 目前,吳鳳廟除了前述的匾額之外,還有以下的對聯:

  筆下游龍傳藻思 

  雲中矯鶴擬渭標。(揭於龕前) 

  殺身成功千秋碧血 

  安良化暴萬古綱常。(拜亭石柱) 

  頑兇殺到鐵石成盟 

  正氣磅礡日星爭耀。 

  義重身輕沛恩波於台鳥 

  人捐名在布德澤乎東瀛。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 

  生為烈士沒有明神。 

 在創立當時以阿里山蕃租的收入一部份作為維持的費用,領台之後因為蕃租的補助斷絕,所以一直到大正二年都由附近的信徒依自由喜捨勉強維持。不過,大正三年之後中埔之廳以下各保正每年初二元之捐獻,合聘廟宇(廟公,由莊冠世擔任),至於例祭日之費用及酬神演戲之費用,則由參拜者自由捐獻全額支應。這樣的收入經常不夠用,雖然主神並不是不靈驗,也有許多人遠自外地來參拜,但後來去參拜的人越來越少,廟宇也日漸荒廢,有時候進去看,連廟公都沒來上班,整間廟空蕩蕩的。

 此外,在吳鳳廟前有一條小溪流,廟方在上面架設成仁橋,並在橋邊刻建石碑一座。這座石碑目前已移至廟內,碑文上顯示,這座橋的石碑碑文是後藤新平台灣總督府民政長官依津田廳長之請而撰寫的,至今仍仔細述說著吳鳳赫赫之神功。

 本廟因為主神威靈顯赫,德望崇高,顧頗受阿里山蕃人敬慕,吳鳳一生義烈之精神與偉大功勞,也及受一般人士景仰。除此之外,也有不少普通民眾為祈求全家安泰與事業發展,會虔誠地來廟中祈禱禮拜,甚至也有凶狠無比的蕃族蠻族也會跑到神像前叩頭、占卜吉凶禍福,祈求神威加持、冥助成功。這實在是很奇特的現象。附帶一提, 原本當地居民都在每年舊曆八月十日於該廟舉行吳鳳成道日紀念儀式,但自從昭和十七年之後,因為考慮到與其他節日重疊,便改為新歷十一月十一日。其祭典進行的順序則是首先燃爆竹作為開場訊號,此時主祭人員及來賓就位,主席簡短致詞之後,由委員長朗讀祭文並進行禮拜。其次,來賓禮拜、一般信徒禮拜,然後委員長致詞結束祭典,接著舉行祝宴。此外,當天還有餘興節目,分別是布袋戲與活動寫真會等等活動。

 去年三月二十三日早晨,筆者曾前往本廟參拜,當時根據廟守杉景記氏的說明,近年來民眾前往吳鳳廟參拜的人數有逐年增加的趨勢。所以,該廟有個計劃,打算募集二十萬元重新改建,而且準備建成神社的樣子。

  二、吳鳳的傳記

 義人吳鳳的事蹟由於小、公學校的教科書也有登載,可以說是認識字的人都知道,但詳細而正確的史實,知道的人就不多了。以下根據已經發表的各種資料,將有關吳鳳的傳記做大致的整理。

 吳鳳字元輝,清康熙三十八年(距今二百二十九年前) 一月十八日出生於福建省漳州府平和縣烏石社,他年幼時和母親一同陪伴父親吳珠渡海來台,首先暫時住在諸羅縣的美街(今嘉義市),後來移居到鹿麻產庄,但因為常與父親一道出入蕃地,所以也漸漸熟悉向山地人買東西(交換、以物易物),然後拿到城裡去賣的工作。他十九歲時與諸羅新厝仔庄的陳古的長女良德結婚。由於長期出入蕃地,他對於蕃情日漸精通,甚至能說流利的蕃語。吳鳳自幼習詩書、知大義,加上個性溫柔敦厚,做事剛正不阿,極受官府認同,便於康熙六十一年(皇紀二三八二)吳鳳二十四歲時,授與他阿里山通事之職位。於是,成為通事的吳鳳正式在蕃仔潭庄設立通事之公廨(辦公室),開始辦公。良德夫人是才色兼美的婦人,對於長男汀援,次男汀巽的教育工作作得極為出色,使吳鳳能專心於公務,可說是吳鳳背後最大的支持力量。

 在吳鳳就職前一年(康熙六十年),剛好發生朱一貴之亂,有些蕃人起來與朱一貴呼應,使蕃情呈現不穩的態勢,後來情況惡化,甚至發生叛亂,竟然把通事給殺害了。這場叛亂持續了好幾個月,到過完年後才漸漸平息下來。所以,吳鳳就是在叛亂平定之後出任通事一職的, 而因為吳鳳一向孚眾望,很受蕃心敬重,所以他就任通事立刻獲得蕃人的接受。

 早在康熙初年台灣成為清朝領地時,靖海侯施琅就曾奏請朝廷設官,置戌,獲得朝廷許可,便開始募集通蕃語之人為通事,以招撫蕃人。然而,由於蕃人素有取人頭之習慣,每個蕃社有災禍或個人的不順遂,就會出草砍殺人頭。更不幸的事,清朝廷一開始便採取強力鎮壓的政策方針,給予蕃人許多壓迫,這反而促使蕃人更痛恨漢人,每每至欲殺之而後快的地步,結果反倒使贓首之習更加盛行。通常,蕃人每逢大忌日時都需對外砍人頭回去當祭品,這是整個蕃社信仰的核心部分,當然很難改變,而清朝官方禁止並防堵蕃人出草,蕃人只好向通事商量祭典用的人頭,結果有時候因為通事拿不出人頭,連通事的頭也被砍走了。發生過這種狀況之後,有些通事無計可施之下,就想出驅逐遊民,乞丐去給蕃人砍殺的辦法。這種做法在吳鳳上任之前,已沿襲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也形成蕃人與通事之間有默契的「業務默契」。所以,吳鳳就任不久,蕃社就因為有祭典而前來索取人頭,但吳鳳並沒有當場答應,因為他早就在想說是否該想辦法停止這種惡習。但他也清楚,如果急躁地突然改變慣例,要求蕃人不得出草,反而容易引起抗爭,於事無補。只是,想到如果照以往的慣例,等於是必須出賣遊民的性民,才能滿足蕃人的要求,這是敦厚的吳鳳所不能忍受的。所以,吳鳳心生一計,不如先要求蕃人把事情緩一緩,畢竟他才上任不久而已。

 隔了幾天準備了酒菜,邀請蕃人來共享,酒過三巡之後,他若無其事地對他們說:「去年(康熙六十年)你們起來暴動,殺了不少清人,我問你們,當時取了多少首級?」蕃人被這一問,數了數,發現大概有四十餘人,這時候吳鳳臉色嚴肅起來,鄭重地說到:「殺人畢竟是一種罪惡,雖然你們說這是先祖 流下來的習慣,但畢竟使這種罪惡的事一代代傳下去的,不就是你們嗎?不如這樣子好了,你們既然已經取了那麼多人頭,為什麼不慢慢用,每年用一個呢?好了,我打算送你們牛豚布帛,這是長官交代我的。至於你們想獵人頭的事情,就改天再談吧?我只是希望,以後你們不要再殺人了,如果再犯,我一定嚴加處罰,毫不寬赦,而且可能連家人也一並法辦!」吳鳳語氣非常誠懇,恩威並下,說到激動處,吳鳳不禁留下熱淚來。這時候即使原本非常凶狠的蕃人,也不得不被其感動;然而,即使他們對於吳鳳如此敬佩,他們還是難以放棄對獵人頭這個習慣的堅持。於是,他們不得不採取折衷辦法,希望吳鳳的限制出草時間趕快結束。

 吳鳳之父吳珠到台灣之後,數十年不斷努力地工作,造福人群,留下許多業績,最後於雍正四年(皇紀二三八六)四月十八日留下了妻子而過世。後來,吳鳳的長男汀援以三十八歲之英齡早逝,良德夫人也在三年後去世。到此,吳鳳失去了最親的三個家人,原本很熱鬧的家庭一下子變得冷清寂寞,所幸有次男汀巽及其妻子擔起家務,讓吳鳳專心於公務,沒有後顧之憂。在公務上吳鳳非常嚴守分際,可說具有非常嚴謹,認真的人格,對於職務上的事項,也是十分投入。因此之故,在他擔任通事期間,特別是到乾隆三十三為止的四十八年之間,竟然完全沒有傳出漢人和蕃人之間爭鬥糾紛的事件,蕃人部族之間習以為常的互相砍殺現象也不見了, 完全都能和平相處,由此可見,吳鳳多麼能夠以德與溫情服人,調節蕃人與漢人,乃至於蕃人與蕃人之間關係的手法如何的純熟,如何地受人尊敬。

 然而,吳鳳和蕃人們約定停止砍殺人頭的四十年的期限轉眼之間已到來,到了乾隆三十一年,吳鳳又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了。很快地,過了年之後,已經四十四年沒有出草的蕃人又集結來找吳鳳,請求吳鳳讓他們開殺戒,但吳鳳仍不准許他們的要求,告訴他們,「今年不准,來年再說吧!」這樣的要求與回答模式,連續重演了三年,到了這時候,蕃人們漸漸失去耐心,開始懷疑吳鳳的誠意了。再加上他們基於傳統信仰,認為再不出草,一定會惹祖神憤怒,降罪懲罰,整個阿里山蕃社群全部因此激盪了起來,人人喊說「非出草不可!」,「非出草不可!」至此,吳鳳終於發現一切努力都屬枉然,他再也無力阻擋蕃人出草的決心。於是他暗中告訴自己,決定以自己的肉身之軀當蕃人出草的目標。

 過了幾天,蕃人又成群地出現在社口的公廨,要求吳鳳允許他們獵人頭,而且這次他們來勢洶洶,似有非達到目的不罷甘休之勢。吳鳳出來接見他們,但仍保持態度從容,他再度對蕃人強調:「殺人是王法所禁,然而,既然以前我與你們約定停止四十年後可再度獵人頭,我一定會信守諾言。好,明天中午會有個身穿紅衣的人經過附近,那就是準備當祭神犧牲的人,你們可以獵殺他。只是,我擔心們如果真的這麼做,會受天譴,遭致嚴厲的處罰。」吳鳳委娩而肯切地給予蕃人忠告,但極度渴望獵人頭而陷於狂熱的蕃人根本聽不懂吳鳳的話,就歡天喜地地回去了。另一方面,蕃人回去後,吳鳳也回到自己位於蕃仔潭的公廨(公家宿舍), 將他決定的事情告訴家人,並且交代身後之事:「聽到我的死訊時,你們千萬不能哭。還有,不可以立刻去幫我收屍,那會很危險。你們必須裝作毫不知情,忍耐三天之後再收屍,並且以厚紙板做成我騎馬執刀並手提蕃人首級的立體人形,在我的棺木前焚燒。然而,你們必須到處宣傳,說我是含恨而死的,而且靈魂昇上天之後,一定會降臨災禍於蕃社,使蕃社全部滅絕。」家人聽完吳鳳這席話,都驚訝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麼辦。半晌才反應過來,紛紛懇求吳鳳打消此意,但吳鳳說什麼也不願放棄。

 於是隔天,也就是乾隆三十四年八月十日,一郡蕃人從一大早就從部落出發,前往社口公廨附近小路埋伏,準備獵殺人頭。依照吳鳳的說法,到了中午應當有穿紅衣服的人出現,蕃人都屏息以待,果然到了日正當中時,遠遠有個紅影子出現,越來越接近,原來是個戴紅帽,穿紅衣,騎著駿馬的人,蕃人見獵心喜,便紛紛拔刀衝殺過去,一下子就將紅衣人的首級砍了下來。但砍下來後一看,竟然是通事吳鳳的頭,蕃人當場嚇呆了,馬上驚慌地衝回蕃社。就這樣,吳鳳從容地就義了。

 吳鳳死了之後,家人遵照其遺命,過了三天才去收拾屍骸,舉行葬禮,並且依遺言的交代,焚燒紙做的人偶,再將吳鳳化為鬼魂之後一定會降災報復的說法傳播出去。很快的,有一位嫁到社口漢人家裡的蕃女聽到這種說法,便立刻將之傳回蕃社,使得原本已因知道殺害的人是吳鳳而疑懼交加的蕃人,更加惶恐起來。過不了多久,蕃社之中就傳出有人夢見甚至親眼看見騎馬執刀的吳鳳。然後傳說越來越盛, 漸漸有蕃人因此發瘋或病倒,而且人數不斷地增加。更不巧的是,正當整個蕃社謂殺害吳鳳的恐怖情緒翻騰時,天候大變,連續下了好幾十天的大雨,結果瘟疫馬上流行起來,蕃社中接二連三有居民病死,而且疾疫蔓延相當快,整個蕃社已面臨空前的生死存亡危機。這時候蕃社的頭目也嚇到了。他終於相信這一切災難都是因為他們殺害吳鳳,吳鳳的靈魂再作祟所致。在極度恐懼之餘,他們向宗族的神明請示問卜,證實了吳鳳亡魂作祟的說法。於是,各蕃社便相繼開始祭拜吳鳳之靈,將其供奉在家廟之中,並且鄭重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出草。而就在此之後,原本極為猖獗的疫病突然停止了,而且沒有任何蕃人再看到吳鳳的幻影。就這樣,兩百多年來阿里山蕃社再也沒有傳出出草,砍人頭的事情。

 世上有所謂「殺身以成仁」確實是有可能的,因為吳鳳就是一個勇於如此實踐的人。而本島人擁有這樣足以誇耀世人的偉人,則是多麼難得的榮耀幸福啊!因此,本島人除了把吳鳳偉大的事蹟視為最大的名譽之外,還應積極,努力地向他學習,才不辜負吳鳳當初一番苦心。

  

  應律田太守徵詩題吳鳳廟     台南 楊澤博

 偉哉吳通事,  成仁以殺身,  頭顱甘一擲,  番性野能馴。 

 慷慨死餘烈,  英靈德在民,  羅山賢太守,  治化及狉榛。 

  弔吳君鳳     北門嶼 謝英泰

 勁節軒昂氣猶存,  仁慈千古足堪尊 

 一輸阿里山頭月,  來照先生未死魂。 

  懷安蕃通事吳鳳君     基隆 顏雲年

 重新廟貌古諸羅,  遺列千秋已不磨 

 微詠又勞賢太守,  鯤溟珠玉拾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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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和十三年 十月二十五日印刷 (第十六卷第十一號)

昭和十三年十一月 一日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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