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 佛光山全球資訊網) |
出家屆滿二十載的依空法師,透過梵行修證開鑿心田;以說法的辯才智慧,文學的善巧慈悲,深入人間廣化眾生;她豪氣干雲的說:「出家不是對人生失望、走投無路的悲慘下策;出家真正的意義是積極、勇猛、奮發,是對自己人生的肯定、人性的自覺。不僅要安頓自己的身心,從而更要負起覺醒群迷、拯救沉淪的大任。」。
依空法師是第一位在佛光山披剃的大學畢業生,後又得高雄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博士學位,堪為台灣佛教發展走向年輕化、知識化、高品質化的代表。二十年來,他埋首於案牘經卷,悠遊慧海;奔波於海內外佈教說法,聲嘶力竭;多少寒夜孤燈,振筆疾書致力於文化薪傳,在在令人對佛門青年刮目相看。他的精進不懈為現代僧伽塑造了新的社會角色--佛教的終身佈教師,一如其他宗教的神職人員,專業、敬業、追求真理、熱愛眾生、無怨無悔。
佛陀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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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六十五年,尚未出家的依空法師辭去省立彰化高職的教職,前往佛光山學佛。在山上經過一段時日以後,深深的愛上佛光山肅穆莊嚴的宗教氣氛,並且嚮往佛光山熱鬧場中做道場、弘揚人間佛教的精神,只是骨肉親情的牽絆讓他不能捨離。她不斷的思索:未來的人生究竟何去何從?就這樣牽絆的浮沉一生嗎?還是灑脫的截斷眾流,安身立命於此呢?
當時正逢佛光山接引大佛快要落成,星雲大師為了讓遠道來山禮拜的信徒、香客入了寶山,都能得到一些佛法和啟示而回,特別設立了「大佛法語」。有一天,星雲大師和一群徒眾且行且談,來到「大佛法語」一旁,許多人好奇地圍著發出檀木香味的法語箱,發出由衷讚歎。大師忽然對他說:「你來向大佛祈求一個心願吧!看看大佛有什麼指示?」
得到了這份殊榮,但卻不知道該祈求什麼好?何不就向大佛請示人生的方向,問一問「前程」吧!主意已定,於是遵照大師的教導,閉目合掌,至誠懇切的默念三聲佛號,並默默說出自己的心願,求佛陀慈悲啟發智慧。抽出法語,翻開一看,內心震撼難抑。法語上寫的是: 在短短二十八字的詩偈中,大佛明確的指出:放下眾緣,當下肯定,安住在三寶門中就是人生最好的去向,親人也會因他的發菩提心而蒙沾法益。
拋卻身心見法王,前程何必問行藏;
但能識得娘生面,草木叢林盡放光。
他又忽然憶起師父常開示的話:「佛教需要有志的知識青年來發揚。」心中油然升起一鼓熱潮,不禁清淚盈眶,當下決定為佛教奉獻自己的生命,藉著「假有」的存在,以崇高的理想與踏實的踐履,在平凡人生裡創造奇蹟;在血肉之軀中延續不死的法身。
佛門因緣
依空法師,俗姓張,民國四十年出生於淳樸的蘭陽平原,兩歲時,還正在牙牙學語的階段,故鄉來了一位外省和尚星雲,日後成為影響他一生的善知識。和許多孩子一樣,他生長於神道色彩濃厚的大家族中,自小就習慣手挽拜籃,裝滿香花四果,陪著「阿媽」到廟裡去敬獻給「神明」。小學時代,偶爾和兩位信佛的姐姐去雷音寺打佛七,在他幼嫩的小腦袋中,哪懂得什麼佛不佛,只知道唸幾聲阿彌陀佛,和大夥繞佛幾圈,就有「結緣品」可領--包子、壽桃、沙其馬等;讓這群缺乏零食的孩子趨之若鶩。其中他特別喜歡麵粉做的佛手,為了它,活潑好動的小丫頭可以乖乖唸佛一支香。誰知二十年後這隻小佛手真的成為接引他進入佛門的手。
參加大專佛學夏令營
「當年大師講經,我都偷偷跑去看,很喜歡那種肅穆氣氛,以及大師的慈悲莊嚴,或許不知不覺,佛法的種子已深植於八識田中。」音聲爽麗、肢體語言豐富的依空法師條理分明的憶敘:「但隨著年齡漸長,自以為受了理性、現代文明教育,覺得佛法是村夫愚婦的迷信,有違科學,於是開始起了排斥。到台中讀中興大學以後,發現同學中學佛的很多,更百思不得其解:知識分子怎麼會去信佛呢?」自小不輕易妥協,有著打破沙鍋問到底個性的他,容不下心中疑團,大三那年暑假,拎著簡單行囊,單槍匹馬上了佛光山,參加大專佛學夏令營,決心探個究竟。誰知他親眼見到的佛光山徒眾,竟是如此默默奉獻、不求利養、不求回報的一群,與過去刻板印象中「青燈木魚、寄佛偷生」的僧尼迥然不同。後來有機會聽星雲大師講《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剎那間虛空粉碎,為佛法的廣大深奧所吸引,幡然懊悔自己的無知,從內心起了一百八十度大反轉,由全盤否定到全盤接受。這短短半月,儼然是他生命中的分水嶺。
從此佛光山就如同慈母懷抱,經常牽引著他的靈魂,一次一次回去,一次一次親近,終於他皈依在佛陀座下,找到身心依止。並發願學業完成後回來奉獻佛教。
本是佛門中人
大學畢業時,一位恩師怕愛徒「想不開遁入空門」,熱心介紹他到一所高職任教,但年輕又富理想色彩的他,總覺得生命應有更大揮灑空間,心中仍記掛著對佛陀的承諾,一年後,他不惜放下人人稱羨的鐵飯碗,回到佛光山安住下來。不久便正式請求披剃。民國六十五年初夏,有如蛻皮春蠶,他割愛辭親,正式成為星雲大師的出家弟子,於同年受具足大戒。
「其實出家是真正找到自己,是一種大解脫,換上僧裝的輕鬆快意,是我幾世以來所追求的,原來我本是佛門中人!」和風掀起長衫襬裾,一雙明眸透露智慧靈光,舉手從容瀟灑,投足英氣煥發,依空法師在佛門尋找到一個至純至美的世界,與他如湛藍晴空、皎潔明月的生命氣息若合符節。
在佛光山徒眾中,依空法師無疑是十分幸運的。上山時正逢佛光山的第一個十年建設期,沒吃過胼手胝足的苦,卻目睹領悟了開山期篳路藍縷、生機旺盛的大時代精神。當時星雲大師多半時間都在山上,大師兄們也都未外派出去,因此有很多機會親炙受教,跟著佛光山一起成長。他巧喻:「那一年我進步很多,像一塊海綿拚命吸水,等於一下子拜了十幾個老師親傳武功!」-這段時間對於他佛門常識的增加、信心的深刻化助益甚大,如同一棵樹的根深扎土中,縱或遭遇疾風暴雨,也摧殘不得。
赴日深造
回顧台灣佛教發展歷史,六十年代中期也正是蓄勢待發,前途有無限可能性的關鍵時刻。佛光山星雲大師洞悉未來佛教將更多元化、僧伽水準將更精英化,而佛光山必須走在大趨勢之前。於是決定栽培中生代優秀弟子繼續深造,依空法師則是第一人選。大師為他安排了東京大學,並由日語造詣深厚的慈莊法師親自送他負笈東瀛,成為佛光山第一位進入日本國立大學攻讀的弟子。
當年這位不曾讀過一天日文的現代玄奘,帶著師恩道情,以破釜沉舟的勇氣,用七天時間把日文文法書「K」過一遍,然後直接閱讀日文書籍,逐字逐句查閱字典。又聽人說:學日語最好看漫畫書、看報紙,他撿回地下鐵中日本人丟在車上、垃圾桶裡的報紙、漫畫書,仔細閱讀,以習慣日語的日常用法。上課時,錄音機、辭典不離手,一有問題馬上查閱;見教授時,背好句子再去和他交談。這才孜孜矻矻克服了課業上的困難。
在日常生活上,因為體念常住十方善財得之不易,刻苦儉省,他使用的日用品,從慈惠、慈容、依戒等師兄輾轉傳到他手中,算是第四代了,棉被的被面已經磨舊,電鍋敲一敲才能煮飯,黑白電視則是一片模糊的跳躍畫面……。但他心中仍只有溫暖與感恩。
總算不負眾望,依空法師回國時,已是東京大學印度哲學研究所文學碩士。他的歸來,為佛光山的僧伽素質樹立了一座新的標竿。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文教為佛光山的根本,也是依空法師最愛的事業。「我最關懷的是文化,教育則是永不放棄的工作。」-他曾這樣告白。因此,回國後先後接任-普門中學校長、《普門》雜誌社社長;接著負責整編四大冊《星雲大師演講集》;並出任佛光山文教基金會執行秘書。
在教育工作方面,不但在本山佛學院執教鞭,更獲聘至文化大學、成功大學、東海大學、高雄師範大學任教,講授人生哲學、華嚴哲學等課程。
相信「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把自己全副身心交付龍天的他,並非獨沽一味的書呆子,應常住需要,也出任過員林雙林寺住持、台中東海道場住持、美國西來寺住持、傳燈會會長、佛光山文化院院長等職。二十年來,無論文化、教育、寺廟、行政、人事、社團、國際……,依空法師做每一樁工作都興興頭頭、勝任愉快。因為在工作中,他對自己可以深刻的追求,對大眾可以無私的奉獻。
海內海外,全島南北,一紙派令,心甘情願。「入了佛門,我早已覺悟沒有個人、沒有自己,叫我們上台就上台,叫我們下台就下台,隨緣不變,不變隨緣。」他不疾不徐的說。
妙筆生花應機逗教
提起佛光山的文化弘法事業,在國內外各道場中首屈一指,而依空法師無疑是佛光山「好筆」群的代表。他經常在報章雜誌發表文章,用佛法的般若智慧,配合哲學的睿思,以文學的感人筆觸,讓大眾都心開意解、歡喜信受。作品計有《佛光山靈異錄》(合著)、《人間巧喻》、《頓悟的人生》等。他寫的評論文章氣勢恢宏,侃侃而述;寫小品散文才華洋溢、滾滾靈思;寫禪門公案意境高遠,柳暗花明。然而天性率真的依空法師卻笑著說:「我寫東西既偷懶又不主動,都是被師父逼出來的。」
他清楚記得,去佛光山的第一件差事(尚未出家)就是寫作。當時師父拿了在大專夏令營的一段講話(由學生記錄整理成文),要他幫忙改寫。他不知天高地厚,大開大闔改起師父的說話,交出一篇咬文嚼字的文言文(自以為受了四年中文系教育,趁機展示一下功力),語不驚人死不休。不料卻被全篇退稿。後來寫的許多文章也常被全篇紅筆槓掉,體無完膚。一天,師父出了一個題目「我為什麼要出家」,要他寫一篇文章自述心路歷程。寫完之後呈上去,師父叫他到方丈室,先是讚歎文章寫的好,「不過呢!如果我來寫的話,會用另一種角度……,不知你願不願意聽?」他揣摩師父的意思之後,用心改寫,結果發表在《覺世》旬刊上,一炮而紅,還有讀者寫信來要求跟隨他出家。
根底扎實,加上「聰慧受教」,依空法師進步神速。原先是師父開發了他寫作的潛能,「現在變成我自己想寫,師父也鼓勵我:到了這個年紀應該寫出自己的一家之言,留傳下去。」對於師父的苦心栽培之恩,他點滴在心頭。
至於講經說法,也是甚受歡迎的「名嘴」。他以佛教為生命,以文學為方便,講經的特色是文學性較高,古典詩詞、戲曲、寓言靈活穿插,巧妙詮釋。加上他關心社會、政治、經濟現象,常常閱讀十幾種期刊雜誌及各種書籍(在日本讀書時,每星期逛一次書店;至今仍保持逛書店及每天閱讀的習慣),因此往往能針對社會議題及聽眾區隔,契理契機,讓人飽嚐法乳甘露。
禪者之風
比起許多師兄弟,身為禪門臨濟宗第四十九代傳人,依空法師是頗具禪者之風的一位--性情耿直、不稍矯飾;悠遊來去,自然無礙。
禪門中,師徒接心往往不落痕跡。出家二十年,他從未幫師父倒過一杯水、端過一碗飯。平素少見他跟前跟後,有事才來商量討論:而且只消說明一、二、三點,要言不煩,直截了當。意見相左時,不唯唯諾諾,爽快稟明。表面上看起來像是淡如水的君子交,實際上是師徒間默契已深,無須贅言虛語。
在行住坐臥、應機接物上,他也體現了馬祖道一禪師所說的「平常心是道」。依空法師有位俗家么弟張進輝,曾在普門中學教了六年數學,吃在山上、住在山上,作姐姐的卻從不對他講佛法,很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們有姐弟關係。初上山時,張進輝還叫他「姐姐」,久而久之改口稱「空師父」,如今張進輝一家是典型的佛化家庭,終年茹素,二兒子更是打從在媽媽肚子裡就未吃過一口肉的「胎裡素」。張進輝提起這位六姐,油然而生出欽敬之情:「他從未度過我,他要讓我自性覺醒!」
承先啟後
依空法師對於常住的公益、佛教的前途,有著禪者當頭棒喝、千萬人吾往矣的勇猛,因此師兄弟給他一個「小鋼砲」的綽號。其實他的本性善良明理、心地磊落,對事不對人,不記前嫌;根據一項非正式的意見調查,師兄弟們給他打的人緣分數還頗高的。
每每想到自己有稜有角的個性,依空法師就真的很感謝佛光山的民主、包容,他說:「師父花了二十年的時間來磨我、成就我,現在我才學會溫柔敦厚、懂得寬容別人。」
出家讓依空法師的生命無限延伸,既有卸不下的責任,更有不熄滅的希望。只因為對文化傳承有強烈的使命感,雖已過「不惑」之年,但他又進入高雄師範大學中文研究所博士班攻讀。原本他在西來寺任住持,打定主意再進修之後,立刻束裝返台,依空法師這二十年來就是在一個接一個的「當下」中拓留足印。距考試不過半個月,他摒除外緣,心無旁騖閉關讀書,憑著扎實根基,一試中的。致力於把佛學、國學、文學及思想史領域做一個整合。「人會有往來生死,文化卻是超越時空的,我要為下一代承先啟後。」-他語重心更長的表示 依空法師發願將來要把師父星雲大師的思想、著作、開示做有系統的整理,加以精華化、經典化,讓人間佛教的宗風能豎窮三際、橫遍十方。
「自我檢視過去二十年佛門歲月,期間也遭過困難、挫折、瓶頸,但無怨無悔,假如人生可以重新來過,我還會選擇這條路,這是最有智慧的選擇。」依空法師走進佛光山,驀然回首,便見到久遠之前的自己佇立在燈火闌珊處--原來我本就是佛陀的弟子呀!二十年來,他用父母賜予的生命,作毫無保留的擴充與付出,為佛教、為眾生,無限擴展了佛法慧命。
依空法師大事記
主編:
《中國佛教百科全書》、《中國佛教高僧全集》、《佛教高僧漫畫全集》、《佛光山三十週年紀念特刊》 著作:《頓悟的人生》、《人間巧喻》、佛教文學家系列等
(本文經依空法師審定;資料來源:佛光山全球資訊網;《薪火》;2002/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