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慧法師》

怒為眾生毀譽不上心靈

佛教界視昭慧法師為麻煩人物,因為:女性主義運動,她從不缺席;反核四,她也有份,甚至連德高望重的惟覺和尚她也敢罵。……

誰說出家人的生活不能精采!釋昭慧法師偏偏堅持走另類路線。一般人辱罵她是不守清規的異類,佛教界也責怪她是專搞顛覆的麻煩人物……。這些是是非非,釋昭慧全不擱心上,路見不平就拔刀相助。

七十三年九月,昭慧法師受到上印下順導師的護念,得以進入福嚴佛學院授課。那年,他才二十八歲。從那以後,得以穩定地展開研究佛法的路程,他說:「穩定,包括環境,也包括研究方法的把握與研究態度的確立」。

三十歲那年,昭慧法師出了第一本論文集;三十二歲,與諸志同道合的師友共同成立「護教組」,開始走出山門,與社會對話,試圖以「護法衛教」的精勤共願,轉去中國醬缸文化中侮慢僧尼、曲解佛法所導致的佛教共業。楊麗花事件、《思凡》事件、嬰靈事件……一連串的行動,雖不免為自己帶來謾罵羞辱,但確也證實一點:只要「共願」的力量夠大,「共業」也不是不可轉的。

三十四歲,馬曉濱事件的發生,使昭慧法師開始越過佛教領域,第一次廁入社會關懷的事業,由此而不得不延展為政治關懷--但那並不表示他自己已認同僧尼參選民代,昭慧法師表示:參選民代可能會使出家人無以兼顧宗教師的責任;而政治關懷,亦可在不參選民代的前提下凝聚宗教民意,督促政客制訂乃至執行有益於國計民生(特別是弱勢生命)的法令與政策。

走過了學術關懷、教運關懷與社會關懷之路,其中教理的研究與實踐,是昭慧法師精神力量的源頭活水;尤其是佛法的深刻體會,使她無怨無悔於斯途。他說:「我真誠希望:我們的護教與護生,不是從人們的掌聲或罵聲中衡量其價值的,而是在教理的基礎上全心反省與實踐,不計毀譽而能慨然『浩蕩赴前程』的!所以,護教自不能『想當然耳』,要做便做;護生更不能『人云亦云』,在盲從中受人利用,在掌聲中迷失自己!」

比較此三--治學、護教與護生,昭慧法師認為治學還是最容易的。因為:只要耐得住寂寞,坐得住冷板凳,則咀嚼法義,消化資料而筆之於書,異竟是個人作業,不牽涉到太多人為因素(但書報的編輯、校對與發行,又是另一種集體事業了)。而護教與護生,則每每引生爭議,牽扯到的人事因緣也大為複雜,所以困難與挫折也就巨大而繁多。

但是,在實際的參與過程中,個人在法義體會的收穫上也最大。他曾向印順導師報告自己在這方面的心得:

「過往在山中研教,雖然知道有『菩薩道』,也對大乘法義如數家珍,但面對生命的根本缺陷,以及無涯無盡的眾生界,總有深沈的無奈之感;直到從事護教與護生事業,感受到生命之中有股力量源源而來,感受到共願同行扭轉共業的功效,這才真正踏實地肯定:『菩薩道』是有的,也是可以走得下去的!」

另一方面,由於護教與護生常常不免招來罵辱,所以也養成了面對罵辱而無動於衷的能耐。嘗自謔說這是因為「債多不愁」。所以「逆境」未始不是心性涵養的增上因緣!

而從事社會關懷也使我體會到一點:面對攸關蒼生禍福與族群利害的課題時,我們絕對不可能維持「中立」!「中立」並不都意味著「超然」,有時只暴露出我們的懦弱與自私,而且原是想要兩邊討好或在夾縫中求生存,卻可能被兩邊都視為「騎牆派」與「投機分子」。

所以,孔子的「聽其言而觀其行」是不無道理的!保守抑或先進?傳統抑或現代?不宜在漂亮的辭令裡觀察,而宜在實際的行為中判斷。

三十歲以後,昭慧法師漸漸在因緣的促合下邁向菩薩行,也在菩薩行中體會到:「悲心可以增強個人的耐力,可以結合同修的共願;耐力與共願不但轉去許多個人的障緣與群體的共業,也讓我們有更多的時間與智慧,去辨明哪些人是真正臨事「義無反顧」的,哪些人是臨事不免「色厲內荏」的」。

一齣思凡引動她的怒火

一九八七年藝術學院畢業公演一齣描述比丘尼俗念糾葛的戲劇「思凡」,引動了釋昭慧的怒火。她首次拋頭露面,不惜與學生對立,一定要爭出個「理」;從此,女性主義運動,她從不缺席;反核四抗爭,她也有分;中台山剃度事件發生,她一樣寫文章抨擊德高望重的惟覺老和尚。

沒有釋昭慧絕食抗議的決心和行動,大安森林公園的古蹟觀音像早給怪手拆啦!她同時是流浪狗的保母、豬隻的代言人!少了她那執著的脾氣,台灣的「動物保護法」恐怕還躺在農委會的檔案櫃裡,很難有實現的一天。

去年,妙文尼師指控如虛長老涉及性騷擾事件,佛門因而爆發有史以來最勁爆醜聞。當時,釋昭慧根據自己平時對如虛長老的認知,相信老人家不會說謊,因此奮不顧身為他站台,為他的清白背書;隔天,妙文提出相關有力的錄音證據後,釋昭慧仔細聽了,毛骨悚然,信心動搖,因而即刻抽身,並表明妙文若真遭到侵害,她會站在妙文這一邊,向如虛長老討回公道。

主張政教分離不代表不能參與政治

政教該不該分離?一直是社會爭議焦點。談到這些議題,釋昭慧就滿肚子氣。「政教分離,但並不代表出家人必須完全退出政治活動。

出家人也是內政部登記有案的中華民國國民,當然有參與政治的權利,怎可淪為次等公民;出家人沒有理由放棄自己應有的權益」釋昭慧說。

可是,南投縣長彭百顯當真邀請她當副縣長職務,她卻又搖頭婉拒了,一點也沒商量餘地,因為「我討厭政教合一!」

最近,釋昭慧可大大鬆了一口氣。因為她終於完成心願,集合佛教界力量,向政府爭取將「佛誕日」列為國定假日。第一屆國定佛誕日紀念活動當天,她走在陳水扁總統身旁,藏不住滿心歡喜,率真的笑容比夏日的豔陽還燦爛。

為了爭道理,她可以勇往直前,即使跌跌撞撞,滿身是傷,毀謗羞辱不斷,也絕不會愛惜自己的羽毛;爭道理,她也從不會去評估成本效益,也不會考慮有沒有好結果,會不會得罪人。

少了以上這些看似矛盾卻又符合邏輯思考的特質,就不像是釋昭慧了。

忍久了只會轉過頭欺壓更弱勢者

「很多人都誤會我不能忍,才會動不動就走上街頭。其實,這是錯誤的看法!忍,不是無條件的,而需要智慧和勇氣;我有不滿就會大聲說出來,問心無愧」昭慧法師說,「中國社會普遍存在嚴重的婆媳心態,講究的忍,其實是沒有勇氣的忍,只掃自家門前雪,放縱少部分的土豪劣紳為所欲為,魚肉鄉民。武俠小說所以會在中國社會盛行,正是這種不正常的心態作祟,大家才會特別欣賞俠客斬奸除惡的義行,大快人心。」

昭慧法師深深覺得,中國社會多數人是鬱悶的,佛教界也是一樣,很多人怕得罪人,不敢開口表達心中不滿,忍了滿肚子氣;這就像是受到孫悟空的緊箍咒深深壓抑著,久而久之產生嚴重的「補償」心理,對自己沒信心,最後轉化成過度自大心,反過來欺壓更弱勢者。

昭慧法師以「幸運」兩個字形容自己過去的付出幾乎都能圓滿落幕。不過,那些既得利益者相對可慘了!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管是政治圈的,文化圈的或是宗教界的,幾乎全都給昭慧發師得罪了。

老實講,和大多數人一樣,昭慧法師自己沒有具體生涯規劃,一貫的生活態度是:路見不平,一定拔刀相助。 她經常勉勵自己以一顆「歡喜心」來面對世緣,無私、多幫助別人。她調侃說,自己所作所為像是沒有本錢的買賣,沒有包袱,可以大聲說話。「這十幾年來,我漸漸從這裡領悟到菩薩道,路越走越順,原本反對我的人,後來反而成為好朋友、最大的支持來源。」

昭慧法師的後勁十足,大家都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人物,對她特別敬重,因為大家一有不平的事發生,都很有默契找她幫忙出頭。她說,年紀活得越大,越覺得自己平凡,能力有限;有時候電話太多,反而想逃而不敢接電話。

昭慧法師坦承,自己現在是個既得利益者,從事反對運動不再像以前那麼辛苦。這也是她最擔心的,她常常提醒自己不能就此迷失,刻意減少外援,讓信念維持清淡,才不會影響修行。畢竟,七情六慾,容易上癮,必須不斷加深刺激,才能滿足;這些刺激也很容易成為過去,一點都不可靠。

除非到輔仁大學教課,釋昭慧大多時候深居簡出,留在桃園縣觀音鄉的佛教弘誓學院內潛修佛法;入夜後繼續在電腦桌前寫文章或上網,探取更多的訊息。她常常還需要書房開夜車趕稿,一埋首就忘了時間,直到日頭灑進來第一道亮燦燦的陽光,才知道歇筆。

批判不分教內外將解構佛教界沙文主義

除去外界的刻板印象,真實的釋昭慧沒霸氣、不強悍。她要真是趕稿累壞了,絕不會為了面子問題硬撐出穩如泰山的假象,反而會開口向大夥兒說聲對不起,徵求同修們體諒,讓她賴床,多睡一會兒。

昭慧法師一生中最痛恨的是男性沙文主義,對此批判,咄咄逼人,絕對不會手下留情。最近,她正有計畫研究訂正古佛書,準備把有關的謬誤一一挑出來批判,解構佛教界的男性沙文主義。佛教界對她是又愛又怕受傷害,擔心她出招太狠,針針見血。

昭慧法師著作(一)專書

昭慧法師大事記

(本文經昭慧法師審稿;取材自佛教弘誓學院網站;黃美英彙整;2002/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