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智者大師以三諦詮釋《中論.觀四諦品》第十八頌之探討

輔仁大學宗教研究所 劉嘉誠

第一屆宗教與佛學論文研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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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綱

一、前 言

二、《中論.觀四諦品》之諦說

三、智者三諦說之商榷

(一)諦的量化

(二)諦的質變

(三)三諦說本源之澄清

四、結 語

註 釋

 

一、前 言

  《中論.觀四諦品》第十八頌云:「眾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註1)本頌依中觀家歷來之解釋乃「緣起性空」之中道義。它所代表的哲學意涵為:緣起的世俗有,以及無自性的勝義空,並不是沒有融會餘地的兩個對立層面。「緣起性空」,它的意思是:凡是緣起的必定是無自性的,因為是無自性的,所以是空的。換句話說,世俗一切法為什麼是空?因為它是無自性的。為什麼是無自性的?因為它是緣起有的。從這樣的解釋可以理解到,「無自性」正是融會「緣起」與「性空」的媒介,它不但通於「緣起」,也通於「空」。而「無自性」也正是整部《中論》的核心思想。所以,用「無自性」的觀點,來看待「緣起性空」所代表的中道思想,是符合論主原意的。

  天台智者大師,是中國佛教開宗祖師中,曾經修習中觀思想者之一。智者對佛經中的三諦思想曾給予特別關注,並有相當之研究。智者並且用三諦觀點來詮釋上舉之頌文,如《法華玄義》云:

「《中論》云:『因緣所生法』即空、即假、即中。因緣所生法,即空者,此非斷無也;即假者,不二也;即中者,不異也;因緣所生法者,即遍一切處也。」(註2)

從引文可知,智者是把《中論》之頌文詮釋為「空、假、中」三諦,而與中觀家傳統所說之「緣起性空」之二諦義有所不同。本文即針對智者的三諦說法,以探討《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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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四諦品》所說的「諦」,到底是二諦還是三諦?並且就智者的三諦說,提出個人對諦的「量化」,以及可能的「質變」之看法,以釐清三諦自有其經據淵源,並非中觀學派之說法。

 

二、《中論.觀四諦品》之諦說

  諦,梵文Satya,譯為真理(true)或實在(reality)。二諦,一般指世俗諦(sa.mv.rti-satya)與勝義諦(paramaartha-satya),屬佛教中的重要思想。二諦又可分為「理境二諦」與「言教二諦」,三論宗稱為「於二諦」與「教二諦」。於二諦即佛智體悟的不二中道,是教二諦所根據的;依於二諦而有言教,即教二諦。(註3)中國三論宗集大成者吉藏,在其《大乘玄論》卷一中,即提出「二諦唯是教門、不關境理」,如:

「明如來常依二諦說法,一者世諦,二者第一義諦。故二諦唯是教門,不關境理,而學者有其巧拙,遂有得失之異。所以若有巧方便慧學此二諦,成無所得。無巧方便慧學教,即成有所得。」(註4)

從吉藏上述之觀點,可知屬於中觀學派的中國三論宗,其二諦思想傾向於「言教二諦」。將吉藏的說法,對讀《中論,觀四諦品》,可以證明中觀學派確屬「言教二締」。加《中論.觀四諦品》第8∼10頌謂:

「諸佛依二諦,為眾生說法,一以世俗諦,二第一義諦。若人不能知,分別於二諦,則於深佛法,不知真實義。若不依俗諦,不得第一義,不得第一義,則不得涅槃。」(註5)

依青目對第10頌文之解釋為:

「第一義皆因言說,言說是世俗。是故,若不依世俗,第一義則不可說。若不得第一義,云何得至涅槃?是故諸法雖無生,而有二諦。」(註6)

青目的意思是:第一義固然是趣向涅槃之所依,可是它仍然需要依靠世俗言說來表達,才能使人了解第一義,因此,世俗諦與勝義諦都是可以言說的。可見《中論.觀四諦品》確是二諦說,而且是屬於前述吉藏所謂的「言教二諦」。

  二諦是可說的,這是《中論》的立場。然而要瞭解論主的二諦思想內容,還須從〈觀四諦品〉之立論意旨來看,才能獲得全盤而正確的認識,以免患「見樹」之過。依清辨《般若燈論》之釋品文云:

「今此品(觀四諦品)者,亦為遮空所對治,令解四聖諦無自體義故說。自部人言:若謂聖諦空無自體,是義不爾。故論偈言....。」(註7)

從清辨之釋品文,可知本品係在對治論敵之遮撥一切法畢竟空。論敵指責諸法畢竟空將陷於虛無主義,而有毀壞四聖諦及世俗一切之過。論主為此而開顯本品,以示四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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諦等本無自性,以空無自性而能成就一切法。所以因「空」才能成立「有」,「有」還須依待於「空」。反之,如四聖諦本有自性,則諸法無因而有,無因則無果,無因無果則破壞世俗一切,反而無法成立一切法。由此可見,本品的二諦說,是指「世俗有」與「勝義空」。「空」,固然是遮破論敵的「實有」之見,但它同時也是成立「幻有」的基礎,可見本品是破立善巧,空有互見」。印順法師即認為:

「本品在《中論》中,是最重要的一品....。其他的諸品,是隨著隨破,每難見論主真意。唯有本品,明顯的指出:破除實有自性的妄執,顯示諸法性空的真實,成立如幻緣起的諸法。所以,龍樹說一切法空,意在成立,深刻的顯示一切法,不是破壞一切法。」(註8)

  勝義空與世俗有是本品所說的二諦,而此二諦之深刻意義,即表現在本品第18偈頌中,亦即本文一開始所說的「緣起性空」。「緣起」代表世俗有,「性空」代表勝義空,而其間則由本品所指稱的「無自性」加以會通,亦即緣起即「無自性」,「無自性」故空。因此,緣起是性空之緣起,而性空則是緣起之性空,兩者在「無自性」的融貫下,無礙無別,充分顯示出二諦交融無礙之義。

  綜上所述,可知本品之諦說是指二諦。這二諦,一是世俗諦,一是勝義諦。二諦都是可以用世俗言說的,屬於「言教二諦」。而二諦的內容,是表現在世俗「有」與勝義「空」的融通上,亦即「空」不但不與世俗對立,而且唯有空,才能成立世俗的一切法。「有」不是「實有」,而是「幻有」(無自性),「空」不是「惡空」,而是「無自性空」。因此,緣起與性空,唯賴「無自性」而得以會通,「緣起性空」正是本品所要揭示的二諦中道之真義。

 

三、智者三諦說之商榷

  《中論.觀四諦品》的「緣起性空」之二諦中道思想,成為中觀宗的正義。然而,智者大師依於佛教其他經典的三諦說(詳後),將本品第18頌詮釋為「空假中」三諦,似與中觀宗之本意不符。以下,筆者將從「諦的量化」、「諦的質變」以及「三諦說本源之澄清」等三方面來探討。

(一)諦的量化

  中觀的二諦是指:世俗有與勝義空的交融無礙,簡言之,二諦即是「空」與「有」。智者的三諦是指「空」、「假(有)」、「中」。比較二諦與三諦,其差別在於智者多出一個「中」諦。「中」,依原頌文,乃指中道。「中道」究何所指?我們仍須回到原頌文探究其原來意義。依青目之注釋,原頌文之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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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何以故?因緣具足和合而物生。是物屬眾因緣,故無自性。無自性故空,空亦復空。但為引導眾生故,以假名說。離有無二邊故,名為中道。」(註9)

從引文可知,佛為凡夫說空,是為了破有(常見),但凡夫破除有見之後,卻執著空相,又於空中起自性見(斷見)。所以論主指出,說空只是為了引導眾生去除有見的方便說,「空」只是假名施設,亦無自性,所以「空亦復空」,以免落入「惡取空」的斷無之見。這樣,凡夫如能離去有無的常斷偏見,就是中道。因此,中道即是離去有無之執見,這在其他《中論》釋本,也可看到相同的解釋。如清辨《般若燈論》卷十四:「云何名中道?謂離有起無起及有無等邊故,名為中道。」(註10)又安慧《大乘中觀釋論》卷九:「此即證成中道之義,離二邊故。」(註11)吉藏《中觀論疏》卷十:「非有非空,故名中道。」(註12)從以上各家《中論》釋本,可知中道確是「離有無二邊」之意。而此意義,對照《中論》開卷所示之「八不」偈頌,也正符合了論主所揭示的「緣起中道」正義。而且,從「八不」偈頌中,「中道」不僅是離有無二邊,更是離去「生滅、常斷、一異、來去」等對待偏見。因此,中道的正確解釋應是:離去種種執見。

  智者對中道的看法如何呢?基本上,智者對中道的解釋是不離開上述中觀家之註釋的。如《法華玄義》云:「不依於有,亦不附無,故名中道。」(註13)又如《四教義》云:「中道第一義諦者,遮二邊故,說名中道。」(註14)由此可見,智者對中道的解釋尚無異義。問題出在,智者於「空」、「有(假)」二諦之外,乃立一個「中道第一義諦」,成為「即空」、「即假」、「即中」的圓融三諦,而有異於中觀學派傳統的二諦說法。其實,細審《中論》原頌文,其意為:「空」是有的否定,「假」是有和空的否定。否定了「空」、「有」等假名的自性見,即是離去種種執見,當下即是「中道」。並非於空有之外,另有一「中道」可尋,所以三諦仍是二諦。印順法師於《中觀論頌講記》中,對此即有評論:

「雖說三諦,依然是假名絕待的二諦論,不過立意多少傾向圓融而已。中道是不落兩邊的,緣生而無自性空,空無自性而緣起,緣起與性空交融無礙,所以稱之為中道義,即是怕當而確實的。不是離空有外,另有一第三者的中道。」(註15)

印順法師認為,天台的三諦論,在中觀者看來是大有問題的。第一、違明文:龍樹在前頌中明白說道:「諸佛依二諦,為眾生說法」,所以三諦論不合《中論》體系。第二、違頌義:這兩頌(18、19頌)的意義是一貫的,怎麼斷章取義,取前一頌成立三諦說。不知後頌歸結到「無不是空者」,並沒有說:是故一切法無不是即空即假即中。(註16)

  依印順法師的說法,三諦其實還是二諦。可見,智者是把「諦」給「量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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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即,原是「二」諦,智者卻說有「三」。而且,智者對於諦不僅說三,有時「常以『隨情、隨情智、隨智』來解說佛所說法,其詮釋《法華經》之境諦時,則透過十如是境、十二因緣境、四諦境、二諦境、三諦境、一諦境、乃至無諦等,來解說諦理」,「故《中論》空假中偈唯是一諦而已,因一諦實不可說,隨順因緣說成二諦或三諦,乃至無量諦亦無妨。」(註17)事實上,智者或說一諦,或說二諦,或說三諦....乃至無量諦,仍然不出《中論》所說的二諦範圍,它們仍只是諦的量化而已。我們試回頭看前面所說過的兩種二諦—「理境二諦」與「言教二諦」,《中論》的二諦是可以透過世俗語言而說出的,屬於「言教二諦」。在可說的情況之下,智者在世俗言說層面把諦量化了。亦即原是「勝義空」與「世俗有」交融無礙的二諦中道觀,勝義空原是不可說的,但不藉由世俗言說不能讓凡夫了解勝義空,不了解勝義空,則無法證入涅槃。在世俗言說層面。智者將之說為三諦,乃至無量諦,而最終卻仍在世俗諦範圍。我們試以A表勝義諦,以B表世俗諦,在二諦(緣起性空)交融無礙之中道義下,為了方便說明,不妨說勝義諦等於世俗諦,亦即「A=B」。我們再以C、D、E、F....等代表世俗言說之假名(它們或是「空」、或是「假」、或是「中」),都隸屬於世俗諦(B),因此B=C=D=E=F....。把它代入上述「A=B」之公式中,則變成A=B((=C=D=E....)。在此恆等式中,無論括弧中的英文代號數目是三,是四,乃至無量,始終不出B的範圍,所以整串恆等式仍然是「A=B」,也就是說:不論是三諦....乃至無量諦,最後仍是二諦。

上面所說,我們可借用智者的圓融三諦論來證明。智者於《摩訶止觀)中云:「若謂即空即假即中者,雖三而一,雖一而三,不相妨礙....。但以空為名,即具假中,悟空即誤假中,餘亦如是。」(註18)

引文中之「空、假、中」即是三諦,依前面所述,都是智者的隨順因緣說。我們試舉其他智者的隨順因緣說來代替說明,例如:妙、如、性。將之代入上述引文,即成:

「若謂即妙即如即性者,雖三而一,雖一而三,不相妨礙....。但以妙為名,即具如性,悟妙即悟知性,餘亦如是。」

其他如:「一空一切空,一假一切假,一中一切中」(註19)的一心三觀,亦可代之以「一妙一切妙,一如一切如,一性一切性」。同理,其他隨順因緣說的諦理,都可代入引文,成為「一X一切X」,而具有「X而一,一而X」的圓融諦觀了。

  從上述的解析,可知智者的確是把諦量化了。這種量化在隨順世俗而說的意義上是值得肯定的。不過三諦已非《中論》原來的二諦本義,只是智者巧於運用中國學者慣常的圓融理論,給予量化處理而已,本質上,它仍舊不出二諦的範圍。

(二)諦的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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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論》雖然主張空有無礙的二諦論,不過從《觀四諦品》第18、19頌頌文來看,空有二諦,最後仍是歸結於勝義空諦。如頌文曰:

「眾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註20)

從頌文最後一句,可知論主把一切法,歸結於「無不是空者」,而不是「無不是有者」,正足以說明,論主雖說二諦,而重點卻在勝義空。以之對照整部《中論》的中心思想—「無自性空」,更可以印證,勝義空才是中觀學派的究竟義。

  《阿含》的「無常故苦,苦故無我、無我所」,是原始佛教的空義。部派佛教之實有論者,或於蘊計我,或雜蘊計我,都是龍樹所破斥的對象。在無自性空的思想前導下,《中論》是徹底的無我論。(註21)大乘瑜伽行派或佛性論者,在否定世俗假我之外,總多少認為「假必依實」或「依實立假」,而於勝義中立「常樂我淨」的真我,這畢竟不符龍樹「徹底無我論」之性格。

  觀察智者的三諦說,其中,不落有無二邊的中道第一義諦,卻有著「實有化」的傾向,而使《中論》原有的諦觀,有發生「質變」的可能。如《法華文句》中云:

「觀心釋者,觀因緣所生法,即空即假即中。即空者,我無我也;即假者,分別我也;即中者,真妙我也。」(註22)

從引文中最後之「即中者,真妙我也」,可以看出,所謂的「中道第一義諦」,已具有真常妙我的思想,這已經偏離了《中論》勝義無自性空的主張,而使《中論》原來的諦說,產生了質的變化。又如,智者在《四教義》中云:

「故言中道第一義諦,亦名—實諦也,亦名虛空、佛性、法界、如如、如來藏也。」(註23)

引文中,已明白出現「佛性」、「如來藏」等真常思想之用語,可見智者之三諦觀,確已受到真常思想之影響。如印順法師即認為:

「什公門下的思想,從北方傳來江南的,有三大系:第一系是成實大乘師....。第二系是三論大乘....。第三系,是陳代來南方的天台大乘....天台宗也還是龍樹學之一,思大師對『般若』、『法華』二經並重,智者大師比較上特重『法華』、『涅槃』,所以他判二經為最高最究竟。這樣,天台學者,比較三論宗,受真常的思想,要格外濃厚。」(註24)

把印順法師這段話,對照上面所引的智者大師的兩則引文,可以證明印順法師的說法是正確的。

  總之,不論「假必依實」或「真妙常我」,畢竟都和龍樹的「唯假無實」大相逕庭。在徹底的無我論下,任何絲毫的我見,都是破壞「緣起性空」的二諦中道義。諦的量化,尚能發揮隨順世俗說的功能,然而諦的質變,已明顯違背論主原意。似非部分學者,以當代西洋詮釋學之「蘊謂」、「當謂」或「創謂」為三諦下註腳所能自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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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說的。(註25)

(三)三諦說本源之澄清

追溯智者三諦思想之本源,並非出於龍樹之論著,而是與《瓔珞經》與《仁王經》有關。如《法華玄義》云:

「三諦者,眾經備有其義,而名出《瓔珞》、《仁王》,謂有諦、無諦、中道第一義諦。」(註26)

有關《瓔珞》與《仁王》二經,經中一再提到三諦的名稱,它們不僅是三諦思想的重要文獻淵源,更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了智者的三諦思想。(註27)當代天台耆宿慧嶽法師認為:「智者大師由於《仁王經》、《瓔珞經》等所說,而組織成為天台學的中心思想傳至現在」。(註28)由此可見,《仁王》、《瓔珞》二經,不僅是智者三諦思想的淵源,甚且對智者創立整個天台學說,產生了重要影響。

  智者三諦思想源自於上舉二經,然而該二經不但非屬中觀體系之經典,而且還「被近代學者們疑為是公元五世紀頃,在中國所成立的經典」。(註29)因此,智者以三諦觀點解讀《中論.觀四諦品》第18偈頌之頌文,確有值得商榷之餘地。日本學者田村芳明曾就此提出質疑:「天台表示其出典在龍樹《中論》的〈觀四諦品第二十四〉。但其處唯有二諦說,而沒有三諦說」。(註30)慧嶽法師也針對此點提出澄清:

「....三諦、三觀思想,是從《仁王經》和《瓔珞經》而來。可是過去研究天台學的先德們,關於三諦、三觀一貫的相傳,都認為是以龍樹菩薩的《中觀論》、《大智度論》為教證。但讀破了《中觀論》和百卷的《大智度論》,卻無法發現三諦、三觀的明文,這是今後研究天台學的學者們不能忽略的。」(註31)

讀了慧嶽法師這一段話,已為本節所要澄清的問題,提供了最好的註解。三諦固然是佛教思想,但它並非龍樹中觀思想,從上面所述中,已足以令我們澄清這一點疑慮了。

四、結 語

  智者大師學有淵源,才華曠世,揉合了各家學說,開創出體系嚴密的天台學說。中國大乘八大宗派中,三論、法相二宗固重經教,然其思想多承襲印度中觀與瑜伽二宗,真正能屬中國獨立開創之宗派者,首推天台。日本學者中村元即推崇說:「天台智顗與天台教團實具有足以代表中國佛教形成的資格。....智顗禪師的出現,在中國佛教史時代區分上,扮演了一個具有決定性的角色」。(註32)

  智者在中國佛教史中,扮演開創性角色,無疑是「東土小釋迦」。然而智者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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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論.觀四諦品》詮釋為三諦,卻被視為是「天才的誤讀」(註33)。智者的誤讀,來自於中國傳統佛學者的圓融論。「如天台學者說:『言在雙非,意在雙即』....實即是非實,非實即是實;或者說:即空即假;或者說:即空即假即中;或者說:雙遮雙照,遮照同時。這都是圓融論者」。(註34)由於圓融論的影響,使智者視二諦為三諦 ,乃至無量諦 ,形成了本文前述的「諦的量化」現象。再加上受真常論的影響,「諦的量化」進一步演變成「諦的質變」,終於使智者的諦觀脫啦了龍樹原意。此中,真常與勝義空的分別,是我們判讀天台與中觀諦說的分際時,一個值得參考的判準

 


【註 釋】

註1: 龍樹造,青目釋,姚秦鳩摩羅什譯:《中論.觀四諦品》(大正30.33中)。

註2: 隋.智者大師:《法華玄義》卷一上(大正33.682下)。

註3: 印順法師:《中觀今論》(臺北:正聞出版社,1992年修訂一版),頁227。

註4: 隋.吉藏撰:《大乘玄論》卷一(大正45.15上)。

註5: 同註1,頁32下∼33上。

註6: 同前註,頁33上。

註7: 龍樹造,清辨釋,波羅頗蜜多羅譯:《般若燈論釋.觀聖諦品》(大正30.124中)。

註8: 印順法師:《中觀論頌講記》(臺北:正聞出版社,1992年修訂一版),頁443∼444。

註9: 同註1。

註10: 同註7,頁126中。

註11: 安慧造,宋惟淨等譯:《大乘中觀釋論》(藏要本第二輯(四),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卷9。頁84。

註12: 隋.吉藏撰:《中觀論疏》卷十(大正42.152中)。

註13: 同註2,卷八下,頁783中。

註14: 隋.智者大師撰:《四教義》卷二(大正46.727下)。

註15: 同註8,頁474。

註16: 同前註,頁474∼475。

註17: 陳英善:《天台緣起中道實相論》(臺北:東初出版社,1995年初版),頁425。

註18: 隋.智者大師說,灌頂記:《摩訶止觀》卷一下(大正46.7中)。

註19: 同前註,卷五上,頁55中。

註20: 同註1。

註21: 有關《中論》之無我思想,詳參《中論.觀法品》(大正30.23下∼25中)。

註22: 隋.智者大師:《法華文句》卷一上(大正34.4上∼中)。

註23: 同註14。

註24: 同註8,頁37∼39。

註25: 參傅偉勳:〈從中觀的二諦中道到後中觀的台賢二宗思想對立—兼論中國天台的特質與思維限制〉(發表於台北法濟寺天台宗研究所主辦「天台宗的歷史與思想學術研討會」,1995年12月16日),頁2。

註26: 同註2,卷二下,頁704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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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27: 同註17,頁405∼406。

註28: 慧嶽法師:〈天台大師的三諦三觀思想〉,《天台思想論集》(臺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9年初版),頁58。

註29: 同前註。

註30: 田村芳明等:《天台思想》(臺北:華宇出版社,1998年初版),頁243。

註31: 同註28,頁68

註32: 中村元著,余萬居譯:《中國彿教發展史》(台北:天華出版社,1984年),頁307。

註33: 據法光佛研所曹志成老師口述,「天才的誤讀」一詞係傅偉勳教授於法光佛研所講學時所說。

註34: 同註8,頁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