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師傳承說的石刻例證

─龍門看經寺洞羅漢群像考─
陳清香
中國文化大學藝術研究所教師
頁次:211∼232
東方宗教研究第四期(1997.10出版)


212頁 壹、前言 有關佛教祖師傳承的法脈,一向是傳說分歧,沒有定論,最早東 晉佛陀跋陀羅譯出達摩多羅禪經,列出九位祖師。其後南梁僧祐律師 寫的「出三藏記集,薩婆多部記目錄序」中,錄了祖師53人。而「長 安城齊公寺薩婆多部佛大跋陀羅師宗相承略傳」,則記載了54人。二 者所錄祖師姓名略有出入,而對於祖師生平事蹟,則付闕如。 北魏時,吉迦夜與曇曜共譯的「付法藏因錄傳」則記載了23位祖 師名字,每師並有傳法事蹟。此傳約譯成於五世紀中葉,應是早期較 完整而流通廣的傳法傳記,有學者甚至將雲岡石窟的開鑿動機之一, 歸諸於此傳的譯成。 天台宗以「付法藏因錄傳」所載的23位祖師,再增加「末田地」 和原傳內的「商那和修」並列第三,就成了24祖。此24祖之說法傳更 廣,也影響到石窟的鐫刻,例如河北嚮堂山石窟大住聖窟,就有隋代 所刻的傳法祖師圖。 大住聖窟窟門東側所刻的祖師圖24位,採用減地平級法雕刻,雕 像分六層,每層 4人,兩兩相對成組,雕工細緻。像下榜題刻傳法次 第,及祖師姓名、國籍、身分等,字體工整,依這些刻字得知,所刻 正是24位傳法的祖師。(圖1) 24位祖師,始於迦葉尊者,終於師子比丘,作二人一組,相對談 話狀,二人間彫蓮花寶珠紋,每組間有山石相隔,每位祖師動態不同 ,造形精美生動。 天台宗所立的24祖師說,在隋至初唐間流布著,由大住留窟的祖 師圖,可得到證明。而到了武則天時代,禪宗人士又有了25祖師之說 ,因此龍門石窟東山大萬伍佛窟內,便有了傳法二十五祖之彫像,在 此窟內,武則天稱帝之後所造的新字,還可辨認出來。這是繼大住窟 之後的祖師傳承圖。 而同樣位於龍門東山石窟的,還有一座大窟,也以傳法祖師為題 材而彫造的,而規模更大,祖師身量更長,姿勢表情更富變化,人數 更見增加,那便是看經寺洞,洞內刻了29尊羅漢像,繼大萬伍佛窟的 25祖師像之後又一鉅大的祖師傳法圖。 過去,學者一向主張此29尊羅漢像是依「歷代法寶記」的內容而 刻,而開鑿的時間或定在武則天時代,或定在唐玄宗時代。這一點, 或有商議之處。 開窟的年代,和禪宗南北興盛有密切的關係,畢竟應該斷在那個 年代才合理,本文將從藝術風格、羅漢題材,再討論到祖師傳承說與 看經寺洞開窟的關係。 首先提到藝術風格。 貳、看經寺洞羅漢像的藝術風格 213頁 一、諸家的描述 看經寺洞位於龍門石窟東山,是東山最大的一個洞,洞頂作藻井 ,中有大蓮花,蓮花四周有四飛天環繞飛翔,供養天手托果盤供品凌 空飛舞。洞中最精彩者,莫過於壁面浮彫二十九尊羅漢像,依諸家描 述如下:            「東南北三壁下部雕刻二十九尊高 180公分的高浮雕羅漢像。 按《歷代法寶記》載,當為從迦葉至達摩的西土二十九代的傳 法譜系像。這二十九位不同年齡、不同經歷、不同個性特徵的 高僧形象,形體相似,但面部特徵刻劃各異,是唐代浮雕中的 重要作品(註1)。」 又如:     「看經寺洞從迦葉到達摩的二十九軀不同年齡、不同經歷、不 同性格特徵的高僧形象,高達 1.8米,栩栩如生。這些高浮雕 羅漢群象,有如一排列有序的人象雕刻展覽館(註2)。」 又如: 「看經寺平面作正方形,......後室寬深都是 1130 厘米,高 835厘米,約宗工於玄宗初年,洞內三壁浮雕羅漢二十九身, 平均高度為 170厘米。......由於是羅漢群雕,所以有老年、 中年、青年,有眉舒目朗似有所語者、有疾首蹙額苦心冥想者 ,有洗身恭聽虔誠作禮者,有揚眉張口若作辯論者,有柱杖回 顧有所瞻望者,有翹首仰天遙望晴空者,有以手撫胸沈思不語 者等,各具性格,面貌各異,前後呼應,三壁人物組合成一個 和諧的整體。在很大的程度上,突破了類型性格的規範,形神 兼備,足稱妙品(註3)。」 二、盛唐的作風 如果依以上諸家所述,則看經寺洞約開鑿於武則天時代,而完成 期可能在玄宗初年,約於七世紀後半至八世紀初年。就中國佛教造像 史而言,自漢魏晉十六國是造像的初期,域外作風濃厚,至北魏太和 年間達到初期的頂盛期,爾後造像風格曾經經歷南朝秀骨清相造型, 再轉入隋初唐的秀麗典雅作風,到了則天期的盛唐,已堂堂進入第二 個輝煌期。這個時期的造像,已經沒有北魏和平期的粗獷、太和期的 214頁 華美、更脫離齊周期的清秀像,退去域外的作風,建立起漢民族的特 色。 自初唐至武后期,中印之間文化往反頻仍,玄奘在遊歷西域十七 年後,於貞觀十九年(645) 返國,攜回無數的經像 (註4),太宗下詔 安置經像於弘福寺,二十二年又移於大慈恩寺。當經像進入大慈恩寺 時,群臣百官列隊相迎,所用的陣仗車隊行儀,極為莊嚴盛大、華麗 壯觀(註5) 。正反映大唐帝國對佛教的虔誠信仰。而貞觀二十二年, 出使西域的王玄策,自印返國,其隨從中,有巧匠宋法智,曾圖寫摩 揭陀的佛足跡及菩提樹伽藍的彌勒像,由於他「巧窮聖容,圖寫聖顏 」,回到京師後,道俗爭相摹寫(註6)。 而王玄策取回的彌勒菩薩圖像,甚至成了東都敬愛寺佛殿內圖像 的樣本(註7) 。而王玄策麟德二年(665) 的造像題記,近年也在賓陽 南洞發現。由於西方式樣一再的流入,使得七世紀後半的京洛造像逐 漸邁入圓熟階段,是故有人稱則天期的雕刻為「變革期」 (註8)。回 顧七世紀前的印度境內,佛教與興都教(Hinduism)同樣盛行,印度土 俗作風與外來技巧交織成燦爛的後期笈多(Post-Gupta)式樣。就佛像 而言,圓滿的面頰,垂簾的雙目,均衡的五官,凸起的肉髻等,表現 了悟道者的崇高的境界。佛像身軀則以薄細若無的衣紋,襯托出起伏 有致的肉體曲線美。 印度的此種寫實唯美作風,在初唐的造像遺作中,比比皆是。如 山西太原天龍山石窟第 4洞、第14洞的菩薩像;日本永青文庫收藏的 石造十一面觀音菩薩立像;賓州大學收藏的神龍二年銘石造觀音立像 ;敦煌第 322窟、57窟初唐造像;龍門奉先寺洞九尊像等等,都是則 天期前後期的傑作。這些作品,是以一種融和漢式傳統的線刻手法, 加上來自笈多朝的寫實作風,使得佛菩薩像力求完美圓融,注重精神 與肉體雙方面的協調,對於人物像、羅漢像則內在心靈的感情刻劃, 極為突出。 而看經寺洞羅漢像,則是以浮雕造型表現之。人物輪廓和衣袍褶 紋主要以線條勾勒而出,此點比之前述的立體佛菩薩像,保留了更多 承襲自漢魏以下畫象磚的手法,那是屬於震旦東土的傳統。 以下就看經寺洞羅漢像的顏面造形、姿勢面向、服飾、手印持物 等各方面討論之: 三、羅漢像的造形特徵 1.老少相 看經寺洞的羅漢浮雕計二十九尊,分佈於北東南三壁,就顏面造 形而言,已能刻劃出多樣的年齡層次,比雲岡 18 洞釋迦十大弟子像 (圖2) ,或一般待佛二比 215頁 丘的老少像,更具變化性及藝術性。在二十九尊顏面上,看到了青年 、中年、晚年等,以面上凸起的皺紋來記載歲月的刻痕,這是技巧上 的創新與成就。如南壁第 1尊者,如今此像已殘,但根據較早期的圖 片可知,他手持大型垂覆蓮花,面向第 2尊者,他額頭寬廣、鼻梁高 高凸起,面頰皺紋深陷,頸骨明顯,儼然是大迦葉尊者的寫照。至於 第 2尊者則面目舒朗,臉頰圓潤,也拿大蓮花,看來年青俊逸,應是 阿難尊者。如依次序第 3尊者為商那和修,他眼凹深陷、眉頭打結, 抿嘴苦思,是老僧的造形。其他各尊者在臉部的刻劃,均相當的獨特 。(圖3) 2.異國顏面 顏面造形除了反映年齡之外,其次便是表現異國形貌,題材既是 為表現迦葉以下的29位祖師,那麼應是全屬身毒人了,身毒人有雅利 安種(Aryas),有荼羅毗第人 (Daravids)等,顏面造形自是不同於震 旦人。看經寺洞中,南壁的第1、3尊者,北壁的第22、23、26尊者等 均是十足的強調出額骨突出,顴骨隆起,眼窩凹陷、鼻子尖突等異國 高僧形像。(圖4) 3.面向 就姿勢面向而言,北魏以來的羅漢像或十大弟子像,或侍佛二比 丘──迦葉阿難像,其姿勢以微側向釋迦的方位為最常見。而看經寺 洞的浮雕羅漢,以剔地起突的方式,雕出身影,其面向有正面觀、微 側向左前方、微側向右前方等諸多變化,加上有的昂道如第 17 尊者 (圖5) ,有的低頭如第19尊者,隨著眼神的或上或下,增加其表情的 生動,使人錯覺羅漢和羅漢間是正在竊竊私語、或高談闊論、或激烈 勢辯中。 4.手勢或持物 其次就羅漢的手勢或持物,也是供得一觀。二十九尊之中,雙手 多半是置前胸,或由袈裟袖口伸出。有抱拳合十者 (如南壁西側第 8 尊者、北壁東側第26尊者) 、有張開五指置於前胸者 (如北壁東側第 19尊者、東壁的第22、27尊者) 。有屈指頭者,有持物者,不一而足 。值得注意的是抱拳合十的手勢,其指頭是彎曲的,與今日佛教徒禮 佛合十的式樣不盡相同。 就持物而言,歸納之,有蓮枝,如意、經卷、數珠、錫杖、柄香 爐,經箱、經 216頁 夾、水瓶等,這些物品,應是唐代僧侶的日統常品或供佛具。在佛教 石窟或墓室壁畫中,偶或出現,是探討唐代文物的第一手資料。 從佛教圖像學看來,唐代以前的佛像手中較少持物,菩薩像則有 持瓶或捧花,如十六國時代的彌勒像、北魏的觀音像等。至於羅漢像 ,多數是不持物者,但自北魏以來,手中逐漸加上持物,如雲岡石窟 有捧花佛弟子,龍門蓮花洞亦有持錫杖的迦葉遵者,同洞有持柄香爐 的領眾比丘,嚮堂山石窟也有北齊的持蓮比丘、持錫杖比丘,但是除 此之外,持他物如經卷數珠者,便少見了。 看經寺洞南壁的第 5尊者,手持卷軸經典,面部五官雖殘,衣紋 仍清晰可見。第 3及第 6尊者 (圖6),手持數珠,應是日後數珠觀音 的濫觴。東壁第18尊者手持柄香爐,很有時代意義(圖7) 。柄香爐盛 行於南北朝隋唐,是僧人行香禮拜的供具,至今日本奈良正倉院、白 鶴美術館等,仍藏有不少唐代傳去的柄香爐。1984年,龍門西山神會 和尚墓出土的柄香爐,更是重要的例證。 第20尊者,雙手擎著長方形方塊物,用途不明,推測或為放置經 典的經箱。第25尊者,右手拿寶珠(或寶瓶?) (圖8),左手拿著二片 長形板塊,中間用二條繩索穿住,此物在龍門他窟中,亦有出現,究 竟是何物?尚待考證。茲姑且視之為經夾。第27尊者手中雞首瓶,很 受矚目,明器中更是比比皆是。它源於波斯,是唐代的王公遺族喜愛 的造形。 當成唐密教大量傳來之後,多臂觀音手中逐漸擁有多樣的法器, 看經寺洞羅漢像手中多樣的持物,應是日後多臂觀音手中多樣法品的 先逃。 5.服飾 就服飾而言,二十九尊羅漢全屬立像,均由一襲袈裟裹住身子, 袈裟的式樣多數是覆蓋兩肩的通肩式印度裝,但是第26尊者及第29尊 者 (圖9)則著偏袒右臂式的印度僧服。但是南壁第 2尊羅漢則是穿著 中衣結帶式樣,那是較傾向於漢地的服飾。多數的敦煌龍門等唐代石 窟中,侍佛比丘的迦葉阿難像,均著寬闊的漢服,如賓陽三洞、奉先 寺洞等。但是看經寺洞的羅漢群,卻多是著印度僧服,想是為了突顯 其禪宗傳法祖師的印度人形像吧。 二十九尊羅漢多數是呈敞前胸、衣薄裹身的造形,這應是受到西 方傳來寫實主義的影響。然而二十九尊者的袍服,均長及足踝,不赤 足,部分尊者鞋履凸出僧袍的造形,和漢晉魏唐的陶俑作法如出一轍 。尊者那細緻流暢的衣紋處理等等,都在在掩飾不了是唐代高僧的寫 照,而非印度行者。 以上是就風格特徵簡述如此,以下再就羅漢群像的創作題材討論 之,首先追溯一下佛教藝術史上,有關羅漢創作的源流。 217頁 參、佛藝史上的羅漢題材 一、初期的羅漢圖像 羅漢或稱尊者,在佛教藝術的題材中,和佛弟子、比丘、祖師、 僧人等,是同一類型。共同特徵是:光頭圓頂、無冠無髮、身著僧衣 ,不配戴纓絡飾物,造形樸實無華。 自二、三世紀,中國佛教造像初興,三、四世紀石窟藝術堀起以 來,雕塑的題材總是以說法佛像,或交腳彌勒菩薩像等為主尊,而石 窟壁面上,或施以佛傳故事、本生經變、維摩法華經變等題材,或以 千佛飛天、伎樂供養天等為裝飾,而有關「羅漢」這個題材的創作, 在昔期還是相當少見的。 但是就文獻所載,最早在四世紀便有人畫羅漢像了,那是東晉時 代的戴逵曾經畫「五天羅漢像」 (註9),或許五天羅漢不是後世十六 羅漢、十八羅漢、五百羅漢等的其中之一,也不是釋迦世尊在世時的 弟子比丘之一,但是既以羅漢為名,最起碼也是指道德修持已有成就 者,或是高僧,或是善知識者;可能是漢人,也可能是西域身毒人。 那唐末五代極度盛行的十六羅漢題材中,為首者稱為賓頭盧尊者 (註10)。雖然十六羅漢是七世紀的玄奘譯出法住記(註11)後,才流行 中土的,但是賓頭盧的信仰,卻早在四世紀便已悄悄流布。 如東晉高僧道安便曾圖畫供養賓頭盧尊者(註12)。南朝劉宋泰始 年間(456-471) 僧法願、法鏡也曾圖畫聖僧(即賓頭盧)像,梁武帝也 曾祈請愈疾(註13)。唐代高僧道宣在所把寫的感通錄上,記載當時有 作賓頭盧聖僧像,立房供養的事(註14)。賓頭盧的羅漢的造形以「頭 白眉毛長、形甚庸陋」為特徵(註15),雖屢有畫造賓頭盧供養的文獻 記載,但南北朝以前的實物遺例,卻是一件也沒有發現。現存年代較 早的羅漢像遺例,應是甘肅張掖金塔寺石窟西窟,窟內中心柱北面龕 上的幾尊佛弟子像。有坐姿也有立姿,均頂上光圓,五官秀麗,表情 親和。身著通肩大衣,緊密貼身,帶著濃厚的秣菟羅(Mathura) 式樣 ,是北涼時代(397-440 A.D.)的作品(註16)。 二、北魏至盛唐的羅漢類型 北魏以後,羅漢像創作漸多,依其不同的角色,不同的石窟位置 ,而展現出不同的類型。歸納之,有如下數種:  1.侍佛二比丘──迦葉阿難像 218頁 在釋迦世尊坐像的左右兩旁,創作了一老一少的二比丘,以為侍 者,此種題材,在北朝後期便相當興盛,麥積山的北魏窟、敦煌的北 周窟,都有相當傳神的老少佛弟子像。向來在石窟中的尊像,面容多 以莊嚴圓滿為度,使人面對著佛菩薩像,似乎時間都止了下來,過去 未來都不存在。但是有了迦葉阿難之後,便在這恆常不變的空間中, 加上了生滅相,加上了人間相,加上了有時間觀念的老少變化。 侍佛二比丘的創作,到了盛唐,達到了頂點。不少精彩的迦葉阿 難像,出現在敦煌 328窟、45窟中,也出現在龍門賓陽三洞、奉先寺 洞中。窟中二比丘雖然造形各具千秋,但卻都將一個年青俊逸、風度 翩翩的比丘,和一個蒼老勁毅、精進不懈的苦頭陀,刻劃得入木三分 。 侍佛二比丘,迦葉阿難像,是唐代羅漢造像中,最具藝術技巧者 。 2.涅槃變相中哭泣的弟子 麥積山石窟在北魏時代已有涅槃變相,在立體的臥佛身後塑作出 幾位身量較小的佛弟子像,作悲哀哭泣的神情 (註17) 。敦煌北周窟 428 窟的壁畫上,也出現涅槃變。那些不同的傷痛表情的比丘,是相 當動人的。 3.十大弟子像 例如雲岡第 18 洞,洞壁四周以圓雕和浮雕雕出佛十大弟子像。 每位弟子的頭部是圓雕,上半身為浮雕,下半身則沒入石壁中,每個 弟子的頭部造形均不相同,很能表現不同個性的羅漢特徵(註19)。 4.經變或說法圖中的聽法比丘 如龍門石窟寺北壁西側有浮雕菩提樹和羅漢。 5.供養圖、禮佛圖中引導貴人的比丘: 如龍門蓮花洞、石窟寺壁面。 第 4、第 5二類型的羅漢像在姿勢、面向上,容或有諸多變化。 但是面部表情上往往是簡化處理。 三、由配角而主角,由比丘而祖師 以上所述為北魏至盛唐之際,最常見的幾種類型的羅漢,一般而 言,這些羅漢在石窟中多是居於陪襯和次要的位置,而非洞窟中的主 尊,有的甚至僅作為裝飾之用。看經寺洞的羅漢像,在手法技巧上, 繼承了前述的五種類型,又進一步的賦予 219頁 個性和感情。就題材而言,則逐漸由次要地位,轉變而成主角的身份 。 看經寺洞的中央,原本有一高臺,作為主尊佛像的坐席,今主尊 佛像已失,也看不到菩薩像。進入看經寺洞之際,無疑的將注目於每 一位尊者身上,尊者成了這兒的主角,這和隨侍釋迦世尊身傍的比丘 ,身分又自不同。二十九位祖師已不是侍者,已不是隨從,而是個個 都居主角。當佛滅後,佛弟子所遵循的,正是這些尊者的言教。 看經寺洞二十九尊羅漢,個個等身人高,人物面部表情能顯示其 內心的精神世界,是人性化的表現。在中國造像史上,是神性化走向 人性化的開端,也是宋代羅漢造像頂盛的先兆。 宋代羅漢造像,成行十六羅漢、十八羅漢、五百羅漢等,均屬多 體羅漢像。此種多體羅漢群像最早的遺例,應屬雲岡石窟第18洞內的 十大弟子像,那是五世紀時代的作品。其次較接近看經寺洞的多體羅 漢像遺例,便是嚮堂山大住留窟的傳法祖師圖,和龍門石窟的大萬伍 佛窟內,所刻25位祖師像,大萬伍佛窟內每位祖師旁還有武則天時代 的文字刻劃著「付法藏傳因緣」,位位身高80公分。明顯的,這一組 祖師像,正是看經寺洞雕二十九尊的前奏。 而看經寺的二十九尊者,此雲岡的十大弟子像更富人性和感情, 比大住留窟線刻24祖師圖更寫實、生動,比大萬伍佛窟的二十五祖師 身量更高、更具規模,是唐宋多體羅漢造像的濫觴,就題材的創作而 言,自有其不凡的意義。 肆、西天28或29祖師說的最早例證 一、祖師傳承的系譜說 看經寺羅漢像計二十九體,一般學者都認為是依「歷代法寶記」 所戴的二十九位祖師而刻的,是和禪宗傳承係譜有關(註20)。這一點 或有待商榷之處。 自印度至中國的歷代傳法師承,一向是傳說分歧,沒有定論。最 早東晉時,天竺三歲佛陀跋陀羅所譯的「達摩多羅禪經」,提出了自 迦葉尊者至不若密多尊者等計九位祖師。(註21)其後南北朝時代,如 南梁僧祐律師撰寫「出三藏記集」其中「薩婆多部記目錄序」錄了祖 師53人,自大迦葉羅漢第一至達磨多羅菩薩第五十三(註22)。而「長 安城齊公寺薩婆多部佛大跋陀羅師宗相承略傳」則載有自阿難羅漢第 一至僧伽佛澄第五十四的54位祖師(註23)。此53、54位祖師名稱稍有 出入,而均無事蹟記載。 至於元魏的吉迦夜共曇曜所譯的「付法藏因緣傳」則雖記載了自 大迦葉至師子 220頁 尊者等計23位祖師名字,而每師均有個人的傳法事蹟(註24)。 「付法藏因緣傳」譯出後,後世佛教諸宗,便紛紛以之為基礎另 建立自己的法統。如天臺宗智者大師的「摩訶止觀」內,載有24祖, 那是以「付法藏因緣傳」的23位祖師為底本,再增加「薩婆多部記」 所列第三祖「末田地」和「付法藏因緣傳」所列第三組「商那和修」 ,並列第三,而成了24組,這是天臺宗所建立的法統。而禪宗卻以此 24祖為底,再增列 4祖而成28祖,便是一般所稱的「西天28祖」之說 。在宋初道原的「景德傳燈錄」完成後,西天28祖之說,遂成定制, 相沿至今。 二、西天 28祖說的成立年代 西天28祖之說,一般認為真偽難以考據,正確史實成份不大。只 此說法究竟起於何時?是值得推敲的一個問題。 有人認為它是起於德宗慧炬(智炬,一作法炬)所撰的「寶林傳」 ,寶林傳所列最後四祖是參考達摩多羅禪經所列九祖而成的,是故天 臺宗人大加撻伐,認為沒有根據而寶林傳書成的時間在德宗貞元十七 年(801)(註25),已是九世紀初年的事。 近代學人胡適卻認為「西天28祖」說應是起於六祖慧能的弟子神 會和尚 (註26) ,且在神會晚年。依胡適的考證,神會生於咸亨元年 (670),卒於肅宗寶應元年(762)(註27),胡適認為神會晚年造西天28 祖說以取代他早年所說的西天八祖說。 而印順老法師卻認為西天 28 祖說約形成於 730年,他認為初期 禪師粗略的西國七代說,略加注意,就會發覺一千多年只有七代,確 定是不妥當的,於是有28代(或29代)說的興起(註28)。 而如今看經寺洞羅漢卻明白的顯示,七世紀末八世紀初,已有29 祖的流傳,這比寶林傳的八世紀初早一個世紀,比胡適的神會晚年說 早半個世紀,比印順老法師的730年說早三、四十年。 至於西天是28祖或29祖,印順老法師言為原則是一樣的,都是「 付法藏因緣傳」與「禪經序」的結合,他說: 「在付法藏傳的基礎上,加上禪經序的 (除去迦葉、阿難、末 田地──三師,因為是重複的) 舍那婆斯、優波崛、婆須蜜、 僧伽羅叉及達摩多羅 (或作菩提達摩、菩提達摩多羅) ──五 師。從 (付法藏傳的) 迦葉到師子尊者──第二十四世;加上 (禪經序的)舍那婆斯等五世,成二十九世說。」(註29) 221頁 持29祖說的,如李華所作「左溪大師碑」碑文云: 「佛以心法付大迦葉,此後相承,凡二十九世,至梁魏間,有 菩薩僧菩提達摩禪師傳楞伽法。」(註30) 左溪大師玄朗為天臺宗八祖,卒於天寶十三年 (754)。另外,歷 代法寶記也持29祖說。此書是出於成者保唐寺無住一脈的和尚,源出 於弘忍門下智詵,智詵傳處寂,處寂傳無相,是為眾淨寺一派。無相 又傳無住,是為保唐寺一派。此書約完成於 775年。若因此書記載西 天 29 祖,而將之看成是看經寺洞29尊羅漢像創作的依據,那是倒因 為果的謬誤,如依前述諸家的斷代,看經寺洞至少早歷代法寶記70年 已經開始開鑿,早60年已經完成開鑿。 三、看經寺羅漢像出自北禪系統之手? 看經寺洞雕造的年代,如果定在武則天在位的時代,則正是神秀 大師應詔赴東京,接受朝廷禮遇供養,使北禪如日中天的時代。神秀 是弘忍的上座弟子,雖然壇經將他說成一個作偈子未見性、且沒有得 到五祖傳衣缽的和尚,但是他應則天皇帝的寵召,接受九五之尊的跪 拜禮,以及國師的尊號,卻是不爭的事實。 「......弘忍以咸亨五年卒,神秀乃往荊州居於當陽山,則天 聞其名,追赴都,肩輿上殿,親加跪禮。較當陽山置度門寺, 以旌其德,時王公以下及京都士庶,聞風爭來謁見,望塵拜伏 ,日以萬數。中宗即位,尤加敬異,中書舍人張書嘗問道,執 弟子之禮,退謂人曰:禪師身長八尺,龐眉秀耳,威德巍巍, 王霸之器也。」(註31) 神秀死於神龍二年 (706),張說作大通禪師碑,稱他為「兩京法 主、三帝國師」(註32),兩京指長安、洛陽;三帝則是指則天帝、中 宗、睿宗。可知他秉承東山宗的法脈,聲望披及北方,使兩京成為全 國禪學的中心。他的弟子普寂、義福,在他死後仍享有大名。 普寂修撰杜朏的「傳法寶記」(註33),將淨覺的「楞伽師資記」 中,以求那跋陀羅為初祖的法統(註34),改成以菩提達摩為初祖的傳 承。將第六祖並列法如、神秀二人,而不提韶州的慧能(註35),並且 在嵩山豎碑銘,立七祖堂,儼然以七祖自居(註36)。 如果看經寺洞雕造的年代,定在玄宗初年,則北方當時也仍然是 北禪的天下。 依胡適的考證,神會和尚是在開元二十年 (732)在滑台大雲寺設 無遮大會, 222頁 公開演說「菩提達摩南宗的歷史」,指稱北宗禪是漸教是旁支,南宗 禪是頓教是正統,北禪神秀無衣缽,而韶州慧能方是得弘忍衣缽的傳 人。 神會於天寶四年(745) 進入洛陽,大唱南宗宗旨,使得北禪漸衰 ,天寶八年又在洛州荷澤寺定宗旨,南禪更盛。 「續於洛陽大行禪法,聲彩發揮,先是兩京之間皆宗神秀 ,若不涊之魚鮪附沼龍也。從見會明心,六祖之風盪其漸教之 道矣。南北二宗,時始判焉。致普寂之門楹而後虛。」(註37) 可知南禪的盛於洛陽,必在天寶四年以後,看經寺洞的羅漢像雕 造於南禪系統勢力尚未北上,必不可能是依南禪系統的意見而雕造的 。 在武則天在位時,已在擂鼓中洞大萬伍佛窟以線刻劃造了25祖師 像,那應是依「付法藏因緣傳」所列23祖師,再加上二位祖師而成的 。既已有西天25祖像,何以短時間內再造更大規模的29祖師像? 是不是神秀在北方已儼然六祖自居,或普寂已七祖自居,為了建 立自己的法統,而先建西天29祖說?因而奏請朝廷,開鑿石窟雕造29 尊羅漢? 如果看經寺洞的29尊像,確是依據歷代法寶記的容而刻的,那麼 看經寺洞完成的年代,便應向後推移到 775年以後,那已經是安史之 亂之後的大唐,藩鎮割據,經濟力大減的時代,朝廷還有能力再開鑿 大窟嗎? 看經寺洞的羅漢像題材,為中國禪宗史,祖師傳承說提出了一個 懸案。 依此一懸案所下的推論是:看經寺洞羅漢像既是完成於北禪聲望 在洛陽如日中天的時代,則所造29尊祖師像的題材,必是推翻近代學 者一向主張的「西天28祖或29祖出自南禪系統」的說法。 如依這個推論,最大的問題在於:北禪人士為何要設計出一套對 自己的繼統沒有幫助的祖師傳承說?顯然這樣推論也是不週圓的。因 此,要解決這一懸案,唯有就看經寺洞開鑿的年代上,再作推敲。 1993年 8月間,溫玉成首度修訂看經寺洞開鑿年代為開元晚年, 約 732年前後(註38),據溫先生的口述,那是因發現了看經寺洞的洞 外,有開元十二年銘的小龕,而看經寺洞是大洞,是開鑿於小龕完成 之後,因此推定為這個年代。 而這個年代(即 732年),正是神會在滑台大雲寺,初次向北宗挑 戰之年。按理,此時南宗勢力尚未全盛之際,唐室尚不可能立即開窟 ,以支持南禪。 如果以29祖之說的立意而言,那是為了樹立南宗的正統地位,開 鑿石窟雕造29尊者像,不也正是為此嗎?因此如要肯定看經寺洞是出 自南禪的主意。則開窟 223頁 的年代,勢必再向後延至天寶四年(745年)之後,是較為合理些。 就雕造的藝術題材,以現存的遺例而言,它應是西天28祖,或29 祖說的最早例證。 (中國文化大學藝術研究所碩士) 註釋: (註1) 見《中國美術辭典》,「洞窟、摩崖造像」,龍門看經寺羅漢 條。 (註2) 見宮大中《龍門石窟》文物出版社,1983年三版。 (註3) 見溫玉成〈近瞻寶相,儼若金身,遠鑒神光,湛若留影,龍門 石窟雕刻藝術淺論〉,《中國美術全集》雕塑篇十一龍門石窟 彫刻。 (註4) 玄奘自西域取回的佛像計有:     (A) 摩揭陀國,前正覺山龍窟留影金佛像一軀,通光高三尺三 寸。 (B) 擬婆羅尼斯國鹿野苑初轉法輪像刻檀佛像一軀,通光座高 三尺五寸。 (C) 擬憍賞彌國出愛王思慕如來,刻檀寫真像,刻檀佛像一軀 ,通光座高二尺九寸。 (D) 擬劫比他國如來自天宮降下寶階像銀佛像一軀,通光座高 四尺。 (E) 擬摩揭陀國鷲峰山說法華等經像金佛像一軀,通光座高三 尺五寸。 (F) 擬那揭羅曷國伏毒龍所留影像,刻檀佛像一軀,通光座高 三尺有五寸。 (G) 擬吠舍釐國巡城行化刻檀像。以上見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 卷六及大唐西域記十二。 (註5) 依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七: 「......十二月戊辰,又敕太常卿江夏,王道完將九部樂,萬 年令宋行質,長安令裴方彥,各率縣內音樂及諸寺幢帳,並使 預極莊嚴。已巳旦集安福門街,近像送僧入大慈恩寺,至是陳 列於通衢,其錦綵軒檻魚龍幢戲,凡千五百餘乘,帳蓋三百餘 事。先是內出繡畫等像二百餘軀。金銀像兩軀,金鏤綾羅幡五 百口,宿於弘福寺。並法師西國所將經像舍利等,爰自弘福引 出安置於帳座,及諸車上,處中而進,又於像前兩邊各嚴大車 ,車上豎長竿懸幡,幡後即有師子神王等,為前引儀。又莊寶 車五十乘,坐諸大德,次京城僧眾執持香花員讚隨後,次文武 百官,各將侍衛部列陪從。大常九部樂挾兩邊,二縣音聲繼其 後,而幢幡鐘鼓,訇磕繽紛,眩目浮空震曜都邑,望之極目, 不知其前後。皇太子遣率辱遲紹宗副率王文訓,領東宮兵千餘 人充手力,敕遺御史大夫李乾祐為大使,與武侯相知檢校,帝 將皇太子後宮等,於安福門摟手執香爐目而送之甚悅,衢路觀 者數億萬人,經像至寺門敕趙公英公中書褚令,執香爐引入安 置殿內,奏九部樂,破陣舞及諸戲於庭訖而還。......」 (註6) 王玄策出使天竺見舊唐書一百九十八卷西戎列傳。另外法苑珠 林二十九引王玄策行傳云:「西國瑞像無窮,且錄摩訶菩提樹 云:昔師子國王名尸迷卻拔摩..後有婆羅門兄弟二人,兄名王 主,弟名梵主,兄造其塔,高百肘,帝造其寺,其像自彌勒造 成以來,一切道俗規模圖寫聖變難定,未有寫得。王使至彼請 諸僧眾,及此諸使人至誠殷請累日行道懺悔兼申來意,方得圖 書,彷彿周盡,直為此像出其經本,向有十卷,將傳此地,其 匠宋法智等,巧窮聖容,圖寫聖顏,來列京都,道俗競摸。」 (註7) 依張彥遠《歷代名畫記》所載:敬愛寺佛殿內菩薩樹下彌勒菩 薩塑像,麟德二年自內出。王玄策取到西域所圖菩薩像為樣, 巧兒張壽宋朝塑,王玄策指揮,李安貼金。」 (註8) 日本學者鈴木敬、松原三郎認為則天期前後為唐代佛教彫刻史 最重要的變革期,也是中國佛教造像的寫實主義的完成期,見 東洋美術史要說下卷中國、朝鮮篇。 (註9) 見佩文齋書畫譜。 (註10)賓頭盧尊者,全稱為賓度羅歧羅惰(Pindola bharadvaja)尊者 ,是「法住記」所載第一尊者。 (註11)法住記,全稱為「大阿羅漢難 提蜜多羅所說法住記」一卷, 唐玄奘譯。 (註12)見高僧傳卷五道安傳。 (註13)依法苑珠林聖僧部云:「自大覺泥洹,法歸聖眾,開土應真, 導提末教,並飛化眾剎,隨緣攝誘,感殊則同室天隔,應合則 異境對顏。宋泰始之末,正勝寺釋法願,正喜寺釋法鏡,寺始 圖畫聖僧,列坐標擬。迄至唐(為齊之誤)初,亟降靈瑞,或足 趾顯露,半現於柱間,或植杖遺跡,印陷於平地,所以梁帝聞 而讚悅,敬心翹仰,家國休感,必於齋供,到永明年,帝躬引 愈。雖和鵲薦術,而茵褥猶滯。乃潔心發誓,歸命聖僧,敕於 延昌殿內,七日啟請,供飯諸佛及眾僧賢。齋室嚴峻,輕塵不 動。七日將滿,方感靈應,乃有天香妙氣,洞鼻澈心,映蔽燻 爐,無復芳勢。又足影履跡,布滿堂中,振錫輕越,響發牆外 ,蹤聞香,皆肅然魂聳,時有徐光顯等十有餘人,感同見聞, 登共奏啟。於是齋坐既異,而御膳康復。所以遍朝歸依,明驗 神應。......」 (註14)道宣律師感通錄云:「今終南山太白太華五嶽名山,皆有聖人 ,為住佛法,處處有之,人有供設,必須預請,七日已前,在 靜室內,安置壇座,燒香列疏,閉戶祈求,無不感應。至時來 赴,凡聖難知,若不爾者,緣請既多,希來至飯。今時有作賓 頭盧聖僧像立房供養,亦是一途。......」 (註15)見高僧傳卷五道安傳。 (註16)金塔寺石窟,位於張掖城南六十餘公里祁連山境,現存窟二個 ,其中東窟較大,西窟較小,高 430,寬 790,殘深 390厘米 ,中心柱壇基以上下層每面各鑿一龕,每龕各塑一佛像,結跏 趺坐,龕外兩側各塑一菩薩像。中間四面分別塑二坐佛、彌勒 佛和思惟菩薩,佛與菩薩兩側塑菩薩或弟子,均為坐式。見董 玉祥、岳套湖〈炳靈寺等石窟彫塑藝術〉,《中國美術全集》 雕塑篇九。 (註17)麥積山第00一窟佛涅槃塑像,為明代重修,但窟內尚遺有北 魏塑像,故推測原北魏時代就有涅槃造像。見《中華五千年文 物集刊》麵積山石窟,臺北,1984年。 (註18)見中國石窟敦煌莫高窟,文物出版社。1990年。 225頁 (註19)見雲岡石窟。 (註20)見溫玉成〈龍門石窟雕刻藝術淺論〉。同(註3)。 (註21)達磨多羅禪經(東晉佛陀跋陀羅譯)所載九位祖師為ぇ大迦葉え 阿難ぉ末田地お舍那婆斯か優波崛が婆須蜜き僧伽羅叉ぎ達磨 多羅く不若蜜多羅。 (註22)薩婆多部記所載五十三師,分別為 (1)大迦葉(2)阿難(3)末田 地(4)舍那婆斯(5)優婆崛(6)慈世子(7)迦旃延(8)婆斯密(9)吉 粟瑟那(10)長老協(11)馬鳴菩薩(12)鳩摩羅馱(13)韋羅(14)瞿 沙(15)富樓那(16)後馬鳴(17)達摩多羅菩薩(18)密遮迦(19)難 提婆秀(20)瞿沙羅(21)般遮尸棄(22)羅猴羅(23)彌帝麗尸(24) 達磨達(25)師子(26)因陀羅摩那(27)瞿羅忌梨婆(28)婆秀羅 (29)僧伽羅叉(30)優婆羶馱(31)婆難提(32)那伽難(33)達磨尸 梨帝(34)龍樹(35)提婆(36)婆羅提婆菩薩(37)破樓提婆(38)婆 修跋摩(39)毗票慧多羅(40)毗樓(41)毗闍延多羅菩薩(42)摩帝 麗菩薩(43)訶梨跋暮菩薩(44)婆秀槃頭菩薩(45)達磨達帝菩薩 (46)旃陀羅(47)勒那多羅菩薩(48)槃達頭多(49)弗若密多羅 (50)婆羅多羅(51)不若多羅(52)佛馱先(53達摩多羅菩薩。 (註23)長安城齊公寺「薩婆多部佛大跋陀羅師宗相承略傳」所載五十 四師,分別為── (1)阿難 (2)末田地(3)舍那婆斯(4)優婆掘 (5)迦旃延 (6)婆斯密(7)吉粟舍那(8)勒比丘(9)馬鳴菩薩(10) 瞿沙 (11)富樓那(12)達摩多羅菩薩(13)寐遮迦(14)難提婆秀 (15)巨沙(16)般遮尸棄(17)達摩淨帝(18)羅猴羅(19)沙帝具戶 利(20)達磨巨沙(21)師子(22)達磨多羅(23)因陀羅摩那(24)瞿 羅忌利(25)鳩摩羅大菩薩(26)眾護(27)優婆難提(28)婆婆難提 (29)那伽難提(30)法勝菩薩(31)婆難提菩薩(32)破樓求提(33) 婆修跋慕(34)比票瑟嵬彌多羅(35)比羅(36)比闍延多羅菩薩 (37)摩帝戾指羅菩薩(38)訶梨跋暮菩薩(39)婆秀槃頭菩薩(40) 達磨訶帝菩薩(41)旃陀羅(42)勒那多羅(43)槃達頭多(44)不若 多羅(45)佛大戶致利(46)佛馬馱悉達(47)以鬘為證不出多羅漢 (48)婆羅多羅菩薩(49)佛大先(50)曇磨多羅(51)達磨悉大(52) 羅侯羅(53)耶舍(54)僧伽佛澄。 (註24)付法藏因緣傳所載二十三位祖師是: (1)摩訶迦葉(2)阿難(3) 商那和修 (4)優婆掬多(5)提多迦(6)彌遮迦(7)佛陀難難提(8) 佛陀密多 (9)協比丘(10)富那奢比丘(11)馬鳴菩薩(12)比羅比 丘(13)龍樹菩薩(14)迦那提婆(15)尊者羅猴羅(16)僧伽難提 (17)僧伽耶舍(18)鳩摩羅馱(19)闍夜多(20)婆修槃陀(21)摩奴 羅(22)鶴勒那夜奢(23)師子。 (註25)《寶林傳》為唐德宗貞元十七年,建康沙門慧炬,與天竺三藏 勝持編禪宗諸祖傳法之記識,及宗師之機緣,名為寶林傳,見 《釋氏稽古略卷第三》。 (註26)依胡適跋「頓悟無生般若頌」:「我現在主張二十八祖之說成 立雖甚晚,而起來卻在神會生時,也許即是神會所倡,他初說 達摩以前西國只有八代,有他的語錄殘卷為證。後來此說漸漸 修正,改為二十八代說。」另外在〈菩提達摩以前的傳法世界 〉一文中云:「二十八代之說,大概也是神會所倡,起於神會 的晚年,用來替代他在滑臺所倡的八代說。」見神會和尚遺集 ,臺北,1968年。 (註27)見胡適新校定的敦煌寫本神會和尚遺集兩種,附記神會和尚的 生卒年的新考證。 (註28)見印順著《中國禪宗史》第六章「壇經之成立及其演變」一文 (1971,臺北)印順認為二十八祖說是流行於京洛的神會門下所 說的,是二十九祖中不取末田地,或沒有彌遮迦而成二十八世 。如荷澤門下別派(西元 781年)所作的〈曹溪大師別傳〉立二 十八祖。壇經敦煌本,從七佛到慧能,共四十世。如除去七佛 ,中國的慧可到慧能,那末迦葉第八到菩提達摩 226頁 第三十五,也正是二十八世。荷澤神會門下為了傳宗,而對壇 經有所添糅,二十八世是合於荷澤門下所說的。這一二十八祖 說,一直為荷澤所採用,圭峰 (823)造《圓覺經大疏鈔》也正 是採用這一說。 (註29)見印順法師著《中國禪宗史》1971年,臺北。 (註30)出自全唐文卷三二0。 (註31)見舊唐書一九一卷列傳141方技列傳神秀條。 (註32)大通禪師碑文曰:「久視年中 (700年),禪師春秋高矣,詔請 而來,趺坐觀君,肩輿上殿,屈萬乘而稽首,酒九重而宴居, 傳聖道者不北面,有盛德者無臣禮,遂推為兩京法主,三帝國 師。」 (註33)傳法寶記,依大正大藏經八十五冊第二八三八卷所錄,為京兆 杜朏字方明撰,原為巴黎國家圖書館藏的殘卷,原編 Pelliot 2634號。而胡適卻認為傳法寶記是普寂所修把的,杜朏只是代 筆或借名的人。見校寫〈菩提達摩南宗定是非論〉後記。 (註34)楞伽師資記所列的法統依次是: 第一、宋朝求那跋陀羅三藏。 第二、魏朝三藏法師菩提達摩。 第三、齊朝鄴中沙門惠可。 第四、隋朝舒州思空山璨禪師。 第五、唐朝薪州雙峰山道信禪師。 第六、唐朝薪州雙峰山幽居寺弘忍大師。 第七、唐朝荊州玉泉寺大師諱秀,安州壽山寺大師諱賢、洛嵩 山會善寺大師諱安。 第八、唐朝洛州嵩高山普寂禪師。 (註35)傳法寶記所列的祖師傳承依序為:     東魏嵩山少林寺釋菩提達摩。 北齊嵩山少林寺釋惠可。 隨★公山釋僧燦。 唐雙峰山東山寺釋道信。 唐雙峰山東山寺釋弘忍。 唐嵩山少林寺釋法如。 唐當陽玉泉寺釋神秀。 (註36)李邕撰嵩岳寺碑:「達摩菩薩傳法於可,可付於璨,璨授於信 ,信恣(資?)於忍,忍遺於秀,秀鍾於今和上寂,皆宴坐林間 ,福潤寓內」見全唐文 262,此碑文原是為神秀立的碑文,普 寂尚在世,而已以七祖自居。因此神會的「南宗定是非論」說 :「今普寂禪師在嵩山監碑錄,立七祖堂,修法寶記,排七代 數。」 (註37)見宋贊寧等把宋高僧傳卷八神會傳。 (註38)見溫玉成「青嶂遠分從地斷,洪流高瀉自天來」,《雄獅美術 》270,1993年8月,台北。 227頁 圖一 河北嚮堂山石窟大住聖窟隋代傳法祖師圖 圖二 雲岡石窟第十八洞釋迦十大弟子像 圖三 龍門看經寺洞南壁第二尊者和第三尊者 228頁 圖四 龍門看經寺洞北壁古起第二十一尊者、二十二尊者、二十三尊者 圖五 龍門看經寺洞東壁第十七尊者 圖六 龍門看經寺洞第六尊者 229頁 圖八 龍門看經寺北壁第二十五尊者手中的持物 圖七 龍門看經寺洞第十八尊者 圖九 龍門看經寺洞北壁第二十九尊者著偏袒右肩式僧服 230頁 The Legendary Lineage of Ch'an Partriarches Euidenced by Reliefs ──A Study of the 29 Arahant Images in the K'an-ching-szu Cave of Lung-men Grottoes by Chen Ch'ing-hsiang The 29 arahant reiefs carved in the K'an-cning-szu cave of Lung-men grottoes have very special significance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Buddhist arts, the history of statue- making in stone cave, and the history of Buddhist thougt. This paper tries to make an investigation from three aspects. The 29 arahant reliefs in K'an-cning-szu cave are the products of the reign between Empress Wu Cheh-tien and Emperor T'ang Hsuan-chung. This is the second peak period of Chinese Buddhist sculpture art after the prominent period of Northern Wei Dynasty. In this period, the reslistic styld of the region west of Tun-huang was integrated with the traditional skill of elegant line-sculpture. fully manifesting the style of prominent T'ang Dynasty. Firstly, the artistic style. The 29 arahant reliefs show 29 styles of bhikkhu. Some are old, some are young. Some are in deep thinking, some are looking upward. They all have rich facial expression. Some palm their hands in showing respect, some hold lotus or rosary in their hands. They put on monk robe, showing the image of the eminent monks in T'ang Dynasty. They are the representative works of figures in prominent T'ang Dynasty. Secondly, the motifs of Chinese Buddhist figures. Before T'ang Dynasty, Buddhas and Bodhisatttvas were the main motifs of Buddhist sculpture. Arahants are the minor motifs. In most cases, there are only Kaseayapa and Ananda flanking Sakyamuni Buddha. In only one or two cases, there is exception. For example, the Sakyamuni Buddha's ten major disciples appear in the 18th cave of Yun-gang grottoes. Entering the T'ang Dynasty, the creation of arahant statue increases gradually. The arahants appeared to be the standing bhikkshus waiting on Skyamuni Buddha, or the audience in dharma lecture, or the virtuous people reborn in Western Pure Land, or the crying disciples by the side of the dying Sakyamuni Buddha. However, these arahants don't occupy major statues just 231頁 like the arahants in K'an-ching zsu cave. The arahant reliefs of K'an-ching-szu cave are not only the pioneer of making arahants the major motif in BUddhist sculpture but also the beginning of multiarahant scullpture in late T'ang and Sung- Dynasties. Thirdly, in general the scholars believe that the 29 arahant motifs in K'an-ching-szu were sculptured following the account of 29 patriarches in "Li Dai Fa Bao Chi" (Book of the Dharma Jewels in All Generations)and therefore have relationship with the lineage of ch'an school. The lineage of ch'an patriarches from India to China has different accounts. Since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there were various versions regarding the number of patriarch: 53, 54, 28, 29, or 8. When "Ching Teh Chuan Teng Lu" (Book of the Great Virtuous Lamp-transmitting) was completed in early Sung Dyasty, the accout of 28 patriarches was universally accepted until today. However, according to the investigation of modern scholars, it seems that the legend of 28 patriarches is not reliable. Thequestion is when this legend originates. Some consider that it originated from "Bao Lin Ch'uang" (Biography of Precious Forest) which was finishedin 801 A. D. However, Dr. Hu Hsih believed that it was invented by the Sixth Patriarch Hui Neng's disciple Shen Hui just before he died in 762 A. D. Riv. Yin-shuen regards that it was completed in 730 A. D. The 29 arahant reliefs of K'an-ching-szu clearly shows that there was already the legend of 29 patriarches in late 7th and early 8th century, i. e. earlier than Dr. Hu Hsih's claim. In other words, is Riv. Yin-shuen and Dr. Hu Hsih's conclusion refuted? Since Sung Dynasty, people believed that there were 28 patriarches in India. But, there are 29 patriarches in K'an- ching-szu reliefs. What is the basis of the legend? Is it "Li Dai Fa Bao Chi" which definitely says that there are 29 patriarches in India? But. "Li Dai Fa Bao Chi" was finished by 775 A.D. How can it be the basis of the relief motifs in K'an- ching-szu cave? The arahant motif of K'an-ching-szu cave raises another problem in the lineage of patriarch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Ch'an school.